毛海峰越说越起劲,不断地挥舞着手臂,嘴角还泛起了白沫。
随着一阵阵腥臊味迎面扑来,汪修齐感到有些眩晕。
正在汪修齐想要打断毛海峰的时候,只见庭院里有名甲士进来。
看到来了外人,毛海峰立刻住了嘴,从顽童模式切换到冷傲模式。
甲士进门,朝着毛海峰抱拳行礼,“毛壮士,部堂大人让我转告,你的要求他答应了。另外,部堂大人已在衙门设宴,为壮士接风。”
毛海峰眼中闪过一道喜色,顿了顿,他继续装着酷酷的样子,沉声道:
“知道了,我随后就来,你去吧。”
甲士犹豫片刻,抬头看了胡海峰一眼,低声道:
“部堂大人让在下陪壮士前往,胡部堂、俞总兵、卢将军、戚将军、徐师爷都到了,就等你去了开席。”
毛海峰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行了,你去门外候着,我这就出来。”
等那甲士走了,毛海峰脸上又恢复了笑容,他到内屋向陈氏行礼拜别,又拉着汪修齐的手,说道:
“阿齐,今天没说尽兴,不过没关系,明天就去岑港了,到时我们再细聊。”
汪修齐沉思片刻,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嘱咐少喝些酒,说话的时候留个心眼什么的。
毛海峰拍着胸脯大喇喇地应承,表示自己浑身上下全是心眼,绝对不会被骗。
汪修齐无奈,只能给了几记彩虹屁,让骄傲的毛海峰开心地走了。
根据史料记载,今晚胡宗宪会故意喝醉,然后让毛海峰扶他去卧室。
毛海峰会在胡宗宪的文案上看到很多资料,其中就有胡部堂给朝廷写的主和奏折,这也就是徐渭说的‘蒋干盗书’。
而这作给毛海峰看的主和奏折,就是打消汪直疑虑的杀手锏。
虽然知道是个坑,可是汪修齐不能提醒毛海峰。
按照这位义兄一根筋的性格,要是说了,他能把装睡的胡宗宪给摇醒,问清是不是真的要议和。
汪修齐叹了口气,“被骗就被骗吧,到了岑港,劝说汪直不要上岸和谈就是了。”
正琢磨着,就看到王二从外面进来。
进了门,王二向汪修齐行了个礼,表情有些复杂地说道:
“汪公子,我是来拜别的。”
汪修齐一愣,扶起王二,笑着说道:“我这还没走呢,你怎么就来拜别了?”
王二眼眶有些红,他吸了吸鼻子说道:“刚才部堂亲卫让我回营,说这个小院不用看守了,所以我来拜别。”
“另外,我想谢谢汪公子。”说着,他看了看脚上的新棉鞋,带着哭腔说道:
“长这么大,只有俺娘给我做过新鞋子,就算入了伍,发给我的也是旧鞋,没想到汪公子却是为小人买了新鞋。”
看着满脸是泪的王二,汪修齐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
“这都是缘分,一双鞋而已,别往心里去。”
“俺娘说,这个年代好人不多,如果遇到了就要珍惜。”说着,他退后一步,跪下要给汪修齐磕头。
汪修齐上前要拦,王二却是使劲摇头,“这个头,是替俺娘磕的。俺娘病重,有了银子就能看得起病抓得起药,就不用等死了。”
汪修齐无奈,只能随他施礼。
王二磕完头起身,用袖子擦了擦眼泪,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抬头说道:
“对了,汪公子,那个沈大忽悠下午来几次了,说是要拜访公子,小人怕他要兜售东西给公子,骗公子银子,所以拦住了。”
“沈大忽悠?”
“对,就是昨天集市里卖石油的那个。”
经这么一提醒,汪修齐想起来了。
一整天,都在为脱困的事情忧心,早就把沈惟敬给忘了。
“哦,让他进来吧,没事,本公子没那么容易被骗。”汪修齐笑容和煦,温和地对王二说道。
王二点了点头,朝汪修齐又鞠了一躬,转身要走。
看到王二的背影,汪修齐有些感慨,这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小兵,要在前世,恐怕还在上高中吧,可他却早早得背起了家庭的重担。
略一思索,他突然出声:
“王二哥,如果兵营待不下去了,就去找我,本公子管你吃饱。”
王二脚步一滞,扭头朝汪修齐笑着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片刻,汪修齐看到一个煤气罐罐晃悠着进了庭院,后面还跟着一高一瘦两个帮手,他们肩上都扛着东西。
“哈哈哈……汪公子。”沈惟敬远在门口就抱拳,乐呵呵地打着招呼。
汪修齐疑惑地看着后面两人吭哧吭哧地扛着两大袋东西,不解地问:
“这是……”
“放庭院里,这等东西,不要脏了公子的内堂。”沈惟敬对两人吆喝着,转身对汪修齐笑着解释:
“这个就是公子要的石油,本来是等公子来取的,但小人知道公子忙,所以给您送来了。”
汪修齐点了点头,让三人进了内堂。
等沈惟敬爬上椅子,他才开口问道:“重量几何,需要多少银两?”
“不用,不用,这些是我们孝敬公子的。”沈惟敬连忙摆手,看汪修齐疑惑,立马又补充说:
“这些石油是徽州的木材商顺路带来的,他们也不知道值不值钱,处于好奇,带了些过来。”
“顺路?”汪修齐有些好奇。
“对啊。”看汪修齐有了兴趣,沈惟敬眼睛一亮,立马补充道:
“江浙一带富户颇多,他们要修庭院,盖宅子,多要巨木。
于是徽州木材商就从蜀地购买巨木,顺江漂流,到了扬州捞上岸后兜售。
他们在蜀地的嘉州发现有人凿盐井凿出了石油,觉得稀罕,就用羊皮缝制的浮囊装了些,捆在巨木上,带上了岸。
结果他们也不知道怎么用,卖不出去。后来被小的们看见了,就盘了下来。”
汪修齐点了点头,这种运输的方法倒是省时省力,比陆路的运输方便多了,如果这石油可以从嘉州持续运送出来……
想到这里,汪修齐不动声色,淡淡问道:
“这石油是你们用银子买来的,却平白送我,这个于理不合啊,莫不是有事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