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儿,怎么了?”正在汪修齐仰天悲鸣之际,身后传来了母亲陈氏关切的声音。
汪修齐赶紧调整了一下情绪,扭头露出笑脸,“母亲,你怎么出来了,外面凉,还是进里屋吧。”
陈氏皱了皱眉,看着心事重重的儿子,踌躇片刻说道:
“都说子不言父过,你父亲下海做私商,也是为了家庭的生计,你万不可心生芥蒂。”
汪修齐一愣,原来是刚才的哀嚎,让母亲误会了。
“母亲,怎么会呢。”汪修齐走上前去,扶着母亲进了内堂,他苦笑着说道:
“儿子不敢对父亲不满,可这么多年他都未曾回家,父亲的心里真的还有我们吗?”
“不可胡说。”陈氏盯着儿子,一脸嗔怪的模样。半晌,她才叹了一口气说道:
“你父亲是一个有大志向的人,他也曾发奋苦读,想博取功名,可家里甚是困苦,条件不允许。
如果没有你父亲在外奔波。你怎能有条件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看汪修齐沉默不语,陈氏又宽慰道:“放心吧,你我母子二人在汝父心中分量还是很重的。
当年离家时他和我说,为了不让家里吃糠咽菜,为了让你有条件可以读书,就算刀山火海他也去的。”
汪修齐一愣,心里琢磨着,不管怎么说,汪直还算是一个有担当的好父亲。
他眸光闪动,面带忧色地说道:
“母亲,我担心朝廷让父亲上岸和谈是个陷阱。
所以,一旦脱困,我想劝说父亲放弃和谈,尽快远离,你觉得,他会相信儿子吗?“
陈氏想了想,摇头说道:
“汝父沈机勇略,对大势的判断向来不差,如果他打定了主意,想要改变很难。”
汪修齐无语,怎么感觉陈氏对汪直有些盲目崇拜啊!
“可是,如果儿子判断是对的,父亲就可能陷入险境,母亲难道不担心他的安危吗?”
“这……”听汪修齐这么说,陈氏有些犹豫了。
“母亲,”看陈氏的态度有了些转变,汪修齐趁热打铁,“都说千金之子,不坐垂堂。到时见了父亲,儿子一定会苦劝,还请母亲协助。”
看着汪修齐那殷切的眼神,陈氏心软了,她点头答应,“好,到时自然帮你劝说。”。
得到了母亲的承诺,汪修齐心里一喜。
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风不是台风,不是龙卷风而是枕边风啊。
有了陈氏的帮忙,胜算又多了几分。
正说着话,许伯手拿斗笠,从外面风尘仆仆地进来。
“少爷,外面的官兵怎么撤走了?”后面跟着的是背着包袱的许宏,还未进门,就喊开了。
二人见到陈氏,却是连忙拜倒,“夫人安好,我们回来了。”
汪修齐眼睛一亮,连忙上前扶起二人。
看着许伯、许宏二人一身灰尘,满脸憔悴的模样,陈氏也起身说道:
“喝点水歇会儿,我去灶房给你们弄些吃的。”
许伯连忙摆手,羞愧地说道:
“是小的无能,让夫人和少爷受苦了,这等小事哪还能麻烦夫人。”
说着,他一拍许宏的脑袋,吼道:
“看什么看,还不去厨房弄吃的,难道还要夫人少爷给你做不成?”
许宏幽怨地看了父亲一眼,嘟囔几句,噘着嘴去了灶房。
“那你们聊。”对看中妇德、妇言的陈氏来说,男人的事情,她不便参与。
说着,便提着裙摆进了内屋。
看着陈氏离去的背影,汪修齐心里吐槽,什么狗屁的三从四德,找个机会真是要好好开导开导母亲。
许伯倒是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他取下身上的包袱,放在茶几上,“少爷,您吩咐的事情,都办妥了。”
汪修齐点了点头,走上前两步,打开包袱一看。
两张逼真的人皮面具躺在里面,一张是父亲汪直的模样,另一张是许伯的模样。
“好手艺啊!”汪修齐摸了摸那质感和真人皮肤一般无二的面具感叹。
“少爷,您让小人去做这两张人皮,所为何事啊?”看汪修齐面带喜色,许伯也好奇起来。
汪修齐放下面具,嗔怪地说道:
“许伯,以后不要称自己小人,在我眼里,你就是我的叔伯,许宏就是我兄弟,可不是什么小人。”
许伯表情一滞,心想十几年来,都是这么自称的,少爷以前也没有说过什么呀。
可汪修齐的话还是让他心里一暖,顿了顿,许伯摇头说道:
“礼不可废,没有老爷,小人都不知道死多少回了,少爷是老爷的独子,也就是我的恩人。”
汪修齐无奈的摇了摇头,要改变人的观念,真的是太难了。
沉默片刻,汪修齐看向许伯,庄重问道:
“如果父亲有危险,你可愿意舍命相救?”
一听这话,许伯眉毛一挑,拍着胸脯说道:
“小人的命本就是老爷给的,老爷有难,就算上刀山下油锅,也定是要相救的。”
见许伯一副悍不畏死的模样,汪修齐心里感叹,古人还真是讲义气啊。
他笑着摆了摆手:“许伯,没那么严重,只要按照我说的去做,不仅可以保住父亲,你也定然无事。”
说罢,他取出笔墨,快速写了一封书信交给许伯。
“父亲近日可能上岸和谈,事后估计会去杭州府,而朝廷的人将在那里设伏抓捕。
许伯,你要在父亲进入杭州府之前,装扮成他的模样招摇过市,引起官府的注意。”思绪良久,汪修齐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引起官府的注意?”许伯眉头皱了皱,他思索片刻,似乎是想通了什么,忙是问道:
“少爷是想让小人打草惊蛇?”
“对,”汪修齐点头,老江湖就是老江湖,一点就通,他补充解释道:
“如果官府的人抓你,那就说明朝廷的确是有不轨之心,想法让父亲离开。
如果官府不抓你,那父亲去了杭州府自然无恙。”
“有道理。”许伯盯着汪修齐,眼眸雪亮,他表情严肃地答应道:
“少爷放心,这事就交给小人吧。”
汪修齐没想到许伯这么信任自己,淡笑着问道:
“许伯,你就不问问我的消息从哪里来的?又或者,这只是我的猜测。”
“不用,”许伯憨笑着摆手,“少爷既然安排,自有道理,只要能帮上老爷,其他都是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