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算很简单,”汪修齐示意客厅里的丫鬟和仆役出去后,才说道:
“抢人,要钱,救父王,然后去报仇。”
泷捷沉吟了一下,看着清秀的少年郎,有些疑惑:
“要钱,救王爷,这好理解,抢人和报仇又作何解释?”
“首先,侄儿以为,胡宗宪很快就会完蛋,他帐下的徐渭留着也没用,我要抢过来。
另外,此次佛郎机人重伤父王,杀我宋国士卒,自然不会就这么算了。”汪修齐声音清冷,语气平淡,却透着言出必行的果决。
“哦,为何如此笃定!”泷捷来了兴趣,身子微微前倾,认真倾听。
汪修齐想了想,整理了一下头绪说道:
“理由有很多,
第一,他拥兵自重,在朝廷没有旨意开海之前,纵寇贸易;
第二,御下不严,倒卖朝廷军火、重器;
第三,指挥不当,导致浙江备倭卫炮台被袭,港口被夺,几个卫所的水师全军覆没。
第四,委曲求全,用军费赔款,有辱朝廷颜面。
如果他不倒台,我还能给嘉靖皇帝很多理由。”
泷捷倒吸一口凉气,就连向来古井无波的徐元亮都打了个冷战,二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震惊。
泷捷开始为胡宗宪默哀,碰上汪修齐这个混世魔王,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佛郎机人的两艘战船不是被击沉了吗,还要如何报仇?”闷葫芦徐元亮也好奇起来。
汪修齐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不徐不缓地说道:
“父王何等尊贵,我宋国将士的性命何等尊贵,伤了父王,杀我兄弟,两艘战船,几百蛮夷的性命就算赔偿?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徐元亮疑惑,他们这些风里来浪里去的丘八,何时变得尊贵了。
可听了汪修齐的话,还是非常提气,他沉声点头:
“言之有理。”
“所以,我要扫荡濠镜,拔了他们在大明扎下的根。”汪修齐放下茶盏,掷地有声地说道。
大厅里顿时沉默,半晌,泷捷才开口:
“世子,佛郎机人在濠镜兵力几何,如何布防,你可知晓?
另外,濠镜毕竟是大明的疆土,一旦进攻,我们可真的就和大明撕破脸了,这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昨夜,对俘虏的三个佛郎机人连夜审问,已经搞清了濠镜的布防和兵力部署。”汪修齐从袖中掏出一张图放在桌子上,接着又淡然说道:
“两国之间何来的脸皮,无非是拳头和利益,先生放心,总有一天,明朝皇帝会求着与我和好的。”
泷捷上前拿过图纸看了看,又在客厅里踱了几步,才点头说道:
“还是世子看得通透。
去杭州之前,在下对朝廷还抱有幻想,现在算是看明白了,依附大明,这条路子是走不通的。”
重新在汪修齐身边坐下,泷捷接着话题说道:
“半月前,潜伏在濠镜的游隼回报,佛郎机人通过各种渠道,采购了大量的物资,还在大批量制造火器,打算运往倭国销售。
这般佛郎机人狼子野心,几年前,是王爷把他们介绍给倭国大名。
没想到现在站稳脚跟,就开始致我们于死地了。
泷某以为,就算没有王爷的事情,也应该敲打一下了。”
徐元亮浓眉一挑,沉声道:“那就战。”
“父亲那边?”汪修齐看向泷捷,征求意见。
泷捷摆了摆手,叹了口气说道:
“经过这次事情,我想王爷对朝廷也死心了吧。还是那句话,王爷重伤期间,世子你就是主心骨,世子的话就是命令。”
徐元亮也起身,抱拳道:
“没有世子,王爷已经遇害,我宋国水师也会被瓦解分化,末将和智敏先生的意见一致,王爷不发话,世子就是主子。”
汪修齐心中大喜,有了两位元老的支持,自己做事就要方便太多了,他连忙起身,朝着二人躬身行礼,“谢过二位叔伯的信任。”
确定了关系,三人重新落座,交谈之间的语气也轻松了许多。
泷捷呷了口茶,看向汪修齐,温和问道:
“世子,你是如何知道朝廷会在杭州设下陷阱,又提前安排老许头打草惊蛇的?
说来惭愧,游隼盯着杭州府好久,都没能看出端倪。”
徐元亮脸上虽无面无表情,可看向汪修齐的眼神里也是充满了好奇。
“侄儿猜的。”
“猜的?依据是什么?”
依据是历史的记载……可汪修齐不敢说,想了想,解释道:
“当今明朝国库空虚不假,胡宗宪不想开战也不假,可这并不代表他们愿意妥协开放海禁,他们只想少花银子,甚至不花银子办事。
要先做到这一点,产出比最高的方法就是绑架、要挟、分化、逐个击破。”
“产出比?”泷捷疑惑。
“哦,”汪修齐知道又说漏嘴了,忙是笑着解释,“就是效益。朝廷想要高效益的解决我们,首要目标自然是父王,接下来就是各位将军和商会头目了。”
泷捷微微颔首,继续问道:
“可你又如何知道是在杭州府设伏,而不是其他地方。”
“杭州府产丝绸啊,这东西无论卖到哪里都是硬通货不是,再说了,寒冬即将来临,港口封冻,只要有可能,父亲肯定会想办法先弄一大笔丝绸,这种事情并不难猜。”汪修齐舌灿莲花,用出了前世过产品评审的本事。
“有理,有理啊!”泷捷连连点头,看向汪修齐的眼神少了考教,多了欣慰:
“王爷生了个好儿子,宋国多了位好世子,这是王爷之福,也是大宋之福啊,老朽佩服!”
汪修齐没有沾沾自喜,反而凝眉说道:
“眼下最关键的还是找到李神医,只要找到李神医,拿到赔偿,我们即刻就走。”
“这是为何?”徐元亮不懂,紧锁眉头说道:
“就算整个浙江卫所的兵力都调过来,凭借船炮的威力,我们也不怵。
现在占领了港口,不如趁着海面封冻之前,多做一些贸易。”
汪修齐摇了摇头,很肯定地说道:
“侄儿可以断定,朝廷来的旨意,不是杀父王的,就是把父王囚禁送京的。
一旦旨意到达,我们还留在定海的话,胡宗宪一定会疯狂反扑,到时就算能脱困,也会伤亡惨重。
如此一来,不仅讨不到好处,还会给胡宗宪立功的机会。”
“那你让漳州帮等待的意图是?”
“呵呵,总要让胡宗宪泄泄火不是,毕竟同乡一场。”汪修齐露出白牙,人畜无害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