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一旁的泷捷声音清冷,摇头拒绝:
“如今一担粮食也就八钱银子,五千担就是四千两,再除掉两万两,难道你徐渭的三十张字画,值七万六千两?”
徐渭是明朝才子不假,在后世,他的画作卖到了上亿元。
可在这个时候,巅峰之作也只能卖到上百两银子,三十张字画,能卖到两千两就是极限了。
泷捷看向汪修齐,劝说道:
“世子,万万不能上了此贼的道,府衙没钱,他们可以去找富户借,虽然朝廷现在名声不怎么样,卑职以为,十万两还是能筹措的。”
看着徐渭憔悴的老脸,哪里还有才子高人的模样,汪修齐心一软,拂袖叹气道:
“徐先生与我有师生之情,还救过学生,就依他之言吧。”
“世子,不可!”泷捷极力劝阻。
一直在边上看戏的毛海峰,突然演瘾大发,他疾跑两步,在汪修齐跟前跪倒,嚎哭道:
“世子,将士们尸骨未寒,不能这么做啊,回去可怎么向他们的妻儿老小交代啊!”
汪修齐一脚踢翻了毛海峰,怒斥:
“本世子心意已决,休要多言!抚恤的银两不够,从本世子的分红里扣。”
“世子,你糊涂啊!”毛海峰捶着地面,痛不欲生。
徐渭眼睛一亮,抓住时机,急忙开口:
“如此,徐某就先行谢过了,那这些将士……”
“放人,”汪修齐下了命令,又满脸悲痛地看向徐渭,凄凄艾艾地说:
“先生,你也看到了,学生难啊!你说的条件,可不能再诓骗学生了。”
“不会,绝对不会。”徐渭摇头,打着包票说道:
“修齐放心,三日之内,不,两日之内,徐某必然筹措两万两白银,加上五千担粮食和三十幅字画,一起给你送过来。”
汪修齐抓起徐渭地手,用力地晃了晃,略带感激地说道:
“那就麻烦先生了。”
“不麻烦,不麻烦,徐某这就去筹措。”说着,徐渭转身,让一干仆役,带着剩下的俘虏撤走了。
看着徐渭远去的背影,毛海峰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凑到两人跟前笑道:
“阿齐,刚才我演技如何?”
泷捷只是笑笑,不予置评。
“还行,动作、表情都到位了,只不过这一跪和身份不符。”汪修齐轻描淡写几句,就岔开话题,对泷捷说道:
“今夜子时,掳了三人便走,此地不能久留。”
“好!”泷捷点头答应。
“啊,还有两万两白银和五千担粮食呢,都不要了?”毛海峰表示震惊和不可理解。
汪修齐看向毛海峰,翻了个白眼:
“徐渭开出两天时间,无非是缓兵之计,等朝廷旨意下达,恐怕就要和我们拼命了。”
毛海峰愣了一下,看向泷捷,见他缓缓点头,他立马改了口风:
“好,那我们偷了人就跑。”
偷人?汪修齐一脸黑线,翻了个白眼,转身便走。
“阿齐,你去哪?”
“去看父王。”
……
敖烈号,汪直寝卧。
房间里点着几十根大号的蜡烛,照得通明一片。
汪修齐朝众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拉开门,轻轻走了进去。
顿时,一股浓重的中药味钻鼻而入,他不敢打扰正在施针的李时珍,而是看向侍女青青,压低声音问道:
“如何?”
少女也是一脸焦急,指了指火炉上的药罐,“神医说异物入肺,要想取出,必需开胸,此刻正熬着麻沸散。”
汪修齐点了点头,带着闲杂人离开寝卧,在客厅中等待。
在古代,医疗技术落后,只要涉及到异物进入脏腑,基本上就判了死刑。
倒不是外科手术做不了,而是这个时代无法输血,一旦造成血管破裂,神仙难救。
眼下,汪修齐只能期望李时珍医术高超,也祈求上苍保佑,异物不要扎入太深。
客厅里,泷捷目光恍惚,机械地端着茶盏,一杯接一杯的喝着。
徐元亮站在阴暗处,没有一丝声响,但时不时地望向寝卧的方向。
毛海峰就像只暴躁的老虎,搓着手,来回踱步。
汪修齐却是趴在案头,拿着炭笔和尺子,一声不吭地在画着什么。
这是他的习惯,前世的汪修齐遇到心情烦躁的时候,就会画产品设计图,这能让他暂时忘记所有烦恼。
随着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众人的耐心也被逼到了极限,泷捷也坐不住了,起身来到汪修齐的案桌旁。
看着汪修齐专注,他也没有打扰,而是随意拿起一张图纸端详起来,他发现所画之物很熟悉,可不少构件又有不同。
他又拿起两种张,同样疑惑,忍不住好奇,他还是问道:“世子,这些是何物?”
这么一说,百无聊赖的侍女青青和毛海峰也凑了过来。
“燧发枪、定装纸壳弹、神威无敌大将军炮。”汪修齐没有抬头,说了一嘴,继续埋头画着图纸。
看着那细致的解构图,甚至每个零件都被单独画了出来,还标了尺寸,泷捷禁不住感叹:
“就凭这制图的功夫,恐怕当世最好的工匠,也比不上世子。”
“让我看看,”毛海峰挤上前,夺过图纸端详起来。
片刻,他眉头紧锁,不解问:
“这枪怎么没有火绳啊,如此一来,如何击发?”
汪修齐没有搭话,而是把桌上的火镰丢到毛海峰面前,又接着绘图。
倒不是他耍大牌,而是心里焦灼,实在没心情解释。
藏身角落默默不语的徐元亮听众人说起火器,也忍不住走了过来。
他是禁卫统领,这个位置决定了他不能有过多交际,除了保卫汪直,最大的爱好就是捣鼓火器。
和毛海峰擅长用火器不同,他喜欢自己造,只要下了值,必然会出现在火器作坊里。
徐元亮看了看毛海峰手里的图纸,又盯着汪修齐甩来的火镰,思考片刻,猛然开口:
“燧石引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