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日,船队带来松浦津的消息。
说是松浦隆信和对马岛的岛主打了招呼,可这个马仔突然有些不听话,说是病了,对朝作战的事情,延后些时日再说。
汪直为此极为恼怒,拉着松浦隆信亲自跑了一趟对马岛。
扯了很久,这才知道汪修齐在五岛群岛剿倭,让对马岛的倭寇很不满。
说是久贺岛、奈留岛的谁谁谁,那是我大舅的二姑爷的妹妹的儿子,你杀了他,就是对我们的不尊敬。
最后,对方开出条件,要想协助攻朝也行,拿海产捕捞术来换。
汪直拂袖而去,最终不欢而散。
对马岛岛主和松浦隆信是否在演双簧,汪修齐不清楚,但宋国的海产捕捞,已经让扶桑不少大名眼红出血,是铁板钉钉的事。
现在这个王杲,也是首鼠两端,收了粮食,却又在观望。
乱世枭雄,没有一个是好忽悠的。不过也好,今后对付起他们来,也没丝毫心理负担……看着天上的云卷云舒,汪修齐暗自感慨,片刻,他收回目光,对许伯说道:
“传本帅命令。
停止采矿,两日内,兼二浦的左翼、右翼军,全部撤到海口与中军汇合。
另外,镇海军的十艘战船也去海口,让敖烈将军统一指挥。
告诉他们,一切按照原计划行事,如有违背,就是害了本世子。”
许伯脸色有些苍白,看了一眼那些嵌着黄不拉几橡胶的堡垒,犹豫道:
“少爷,这些东西,真得能挡住十倍兵力?”
汪修齐摆了摆手,宽慰了许伯一句:
“去吧,本世子又不傻,不会自寻死路的。”
三日后。
南浦港。
一百多个堡垒上插满了战旗,每一面上都写着大大的‘齐’字。
旌旗猎猎之下,穿着锦衣华服,配着玉带,头戴使节冠的沈惟敬,朝着汪修齐深深一拜:
“殿下,回去吧,外面风大。”
“你真的不需要护卫陪同?”汪修齐忍不住,再一次询问。
沈惟敬嘴角一挑,淡淡笑道:
“区区一万朝军,有何惧哉!
我沈惟敬这一辈子从来就没有被人看得起过,幸遇世子,才让我这颗明珠没被蒙尘。
今日,沈某就要让世人知道,这天下还有一个好汉,名叫沈惟敬。”
二指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抱怨:
“沈老大,你这话就让人寒心了,我和麻六,什么时候看不起你了。”
“就是,”麻六摸了摸沈惟敬那绣着繁复云纹的锦衣,羡慕地看向汪修齐:
“殿下,要不给卑职也整一身,单刀赴会,老六也行的。”
“滚一边去,”沈惟敬没好气地打开麻六的手,深吸一口气,猛地一蹬地面,趴上了马背,可脚还没跨上去,却又滑了下来。
二指不忍心,走过去托着臀,才把他送上了马背。
汪修齐无语,满脸黑线地看向许伯。
许伯摊了摊手,无奈地说道:
“这已经是最矮的马了,比驴子都矮一截。”
沈惟敬好不容易上了马背,他整理了冠带,从二指手里接过节杖,朝着汪修齐抱拳:
“殿下,你就瞧好吧。”
说着,一抖缰绳,“驾……哒哒哒……啊呀……”
由于腿太短,蹬不着马鞍,夹不了马腹,没跑几步,沈惟敬就从马上滚了下来。
汪修齐以手扶额,顿时感到脑壳疼,他开始有些后悔了。
二指和麻六跑过去帮忙,麻六边跑边调笑:
“沈老大,行不行啊,要不让小弟去吧。”
“滚蛋!这事非我莫属,亲兄弟也让不了。”沈惟敬来了火气,他推开帮忙的两人,后退十几步,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那木曾马。
好在那马脾气好,任由老沈蹦哒上去后又拱又拽的,半晌,终于跨过马背,坐正了身姿。
沈惟敬朝麻六抬了抬下巴,对方一脸无奈地从地上捡起节杖递了过去。
“殿下放心,等我凯旋。”说着,沈惟敬双手搂紧马脖,整个人贴了上去,大吼一声:“驾!”
“哒哒哒……哒哒哒……”
提心吊胆地看着沈惟敬跑到护城河边,过了吊桥,拐入前方的一处山林后,汪修齐才松了一口气。
这感觉,跟看了场惊险的马戏表演似的……汪修齐指着沈惟敬远去地方向,看向众人,夸赞道:
“这才是真男人,百折不挠,身残志坚,大家都要好好学着点。”
众人一阵讪讪,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汪修齐看向麻六,激将道:
“麻六,你老大都单刀赴会去了,你也该拿点绝活出来才行。”
啥,还要拿绝活,这三天,死在我这神枪下的斥候,没有三十,也有二十几了吧……麻六嘴角一抽,取下背着的燧发枪摸了摸,干笑道:
“殿下放心,有此神枪,敌方探子来多少,麻六就能杀多少。”
说完,他骑上战马,对候在旁边的一队斥候挑衅道:
“走,看看今天谁杀得探子多。”
……
朝鲜北军大营。
军帐内,郑府尹和曹观察使相对而坐,一个脸色凝重,一个唉声叹气。
“俞大人,您见多识广,可有见过此等火器?”郑府尹给观察使沏了杯茶,虚心地讨教道。
俞观察使回忆片刻,摇了摇头:
“这火器实在是骇人听闻,十人中弹就有七人头骨炸裂,更可怕的是,我方斥候,多是在百步左右被射杀的。
别说我朝,就算是天朝,恐怕也做不出如此威力的火铳。”
“那可如何是好?万一贼军配备的都是此等利器,我军根本不敢靠近啊。”郑府尹眼中露出了焦虑和恐惧。
身穿飞鱼服,腰挎长刀的镇抚营千户严冰,斜了郑府尹一眼,冷声说道:
“火铳而已,有何畏惧。
贼军不过寥寥数千人,而西征大军,南北夹击,共三万两千人马,就算用人堆,也能堆死他们。”
严冰带着两百人的督战队来到北军,目的就是监督北军作战,执行西征统帅卢锐泽毕其功于一役的策略。
俞观察使沉默不语,半晌,才看向严冰说道:
“严大人,北军集合了两道半数的戍边将士,如果在此损失殆尽,建虏来犯,该当如何?”
“此事和本官有何关系?”严冰绷着蚂蚱脸,毫无表情地说道:
“临行前,卢大帅说了,此战,将不顾军先退者,斩其将。军不顾将先退者,后队斩前队。”
俞观察使和郑府尹相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的苦涩,这是抱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就在此时,有护卫进入大帐,行礼禀报:
“大人,有人自称宋国使者,在大营外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