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严冰这么说,观察使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不行,我北军的火炮,虽然射速不如那千斤佛郎机,可这次带来的都是天字铳筒,威力之大,足可以开山裂石。
万一不慎,轰杀了那宋国世子,可如何是好?”
“也是,对我等来说,这宋世子可是宝贝,死了可惜。”郑府尹一听,想到了那二十万担粮食,随之赞同了观察使的说法。
“迂腐!”严冰眉毛一挑,丝毫不畏惧两位比他官职高得多的官员,他阴沉着脸说道:
“卢帅的命令没来也就罢了,如今帅令已至,尔等却是畏首畏尾,难道要怯战不成?”
观察使斜了严冰一眼,面色不悦:
“严大人,你虽为督战官,可本官才是北军主将,你不要搞错了位置。”
眼看着两人就要呛起来,郑府尹忙是出来打圆场,笑容和煦道:
“严大人,俞观察使并未不战,而是在考虑万全之策。
之前你也说了,俘获宋世子才是我方目的,这要是拿着火炮乱轰,到时人都死了,还如何向那汪直索要粮草?”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严冰虽然是个油盐不进的刺头,可大敌当前,他也不想把关系弄得太僵。
沉思片刻,严冰建议道:
“根据逃回来的俘兵描述,那宋世子堆砌了很多土楼,想来一轮炮击,是伤不了他的。
我军先齐射一轮,投石问路,如若对方反击寥寥,我等就火枪兵压阵,步兵冲营。
如果对方反击猛烈,说明对方有恃无恐,那就炮击三轮,步兵再上。”
半晌,俞观察使才点了点头,冷着脸说道:
“好吧,既然卢大帅说决战就在今晚,我等也不能拖他的后腿,就按严大人说的办。”
深夜,圆月高悬。
清冷的月光洒在碉堡林立的南浦港内,在地上拖出一道道黑色的长影。
碉堡共一百零八个,沿着护城河与江面而建,把整个南浦港围成了一张蓄势待发的弯弓。
港内一片昏暗,虽然在朦胧月光中,影影绰绰地能看见此起彼伏的帐篷和人影,但却看不真切。
南浦港往北的山坡上。
观察使眺望着三里外的港口,一言不发。
郑府尹却是带着笑容,调侃道:
“严大人所言非虚,这宋世子的确是个妙人,居然把这山脊清理出来,给了我等极佳的了望之所。”
严冰没有搭话,清冷的目光中注视着前方,眼里流露出嗜血的杀意。
片刻,有亲卫来报:
“观察使大人,铳筒已经准备完毕。”
“哎!希望那宋世子能找个好的藏身之所吧。”观察使叹了口气,摆手下令:
“开始吧。”
俄顷,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起,四处的夜鸟仓惶飞窜,发出凄厉的啼叫。
十几枚炙热的铁球在月光下划出了完美的抛物线,落入了港内。
有两枚还击中了护城河沿岸的土楼。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港内,朦胧依旧,寂静依旧,既没有惨叫,也没有反击,除了有几顶帐篷倒塌之外,似乎之前的炮击就没发生过。
严冰皱眉,眼中有些茫然:
“该不会真是空城计吧,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郑府尹凝视良久,自我安慰似的喃喃:
“应该不会吧,两个时辰前,那朴都尉不是还见过宋国世子么?”
“不对,那些帐篷是空的。”严冰瞳孔猛地一缩,似乎确认了自己的猜测,他朝观察使抱拳要求道:
“俞大人,严某以为,再炮击两轮,如果敌营还无动静,恐怕那世子已经逃离。”
“去,照严大人说得做。”观察使心里一沉,似乎也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妙,随即朝传令官吩咐。
“轰隆隆……轰隆隆……”
炮声之后,港内仍然寂静一片,就好像炮弹打在了烂泥塘里,冒了几个泡泡,就沉没不见。
“不好,这是一座空港,”严冰面色凝重,有些急切地看向观察使:
“大人,严某建议,即刻发起攻击,占据港口,进行搜捕。”
俞观察使虽然也着急,但还是强压住内心的焦躁,对传令兵说道:
“去,让藤牌兵护卫两千弓弩手推进至护城河外,用火箭覆盖港口。
两轮齐射后,如果港内依然没有动静,大军冲营。”
“是!”传令兵接令,匆忙而去。
严冰侧身抱拳:
“俞大人,严某前去督战。”
还未等观察使点头,他已转身上了马,朝山坡下冲去。
“何其无礼!”看着严冰远去的背影,郑府尹啐了一口,恨恨道:
“此事一了,本官定要参他一本。”
俞观察使没有表态,他抬了抬手:
“走吧,我等也下去看看,真要是空城计,那可就麻烦了。”
俄顷,随着阵阵的弦声交织,漫天地火箭升空,带着呼啸,密密麻麻地笼罩了整个海港。
一顶顶的帐篷燃烧起来,火海刹那连成一片。
可即使如此,依然没有宋军的踪迹。
严冰面罩寒霜,他拔出绣春刀,怒吼一声:
“进攻!”
半个时辰后,朝方北军毫无悬念的占领了港口,过程中没有遇到一点抵抗。
除了山坡上的上百炮兵外,其余近九千人全部开进了港口。
观察使站在了港口中心的土台上四下环顾,即使养气功夫极好的他,此刻也绷不住了:
“搜,给本官仔细的搜,不能放过一点蛛丝马迹。”
此刻,有士兵匆匆而来,朝着俞观察使行礼禀报:
“卢大帅和南军主官申大人到了。”
“有请,快快有请。”俞观察使心里一松,连忙从土台上下来,朝着码头的方向迎去。
俄顷,俞观察使几人,见到了眼睛锐利的卢锐泽和身高八尺的南军主官申魁。
“大帅,水上战况如何,可有抓到那宋国世子?”刚见面,俞观察使就迫不及待地问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