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些昔日高高在上的朝廷大员,一个个惶惶不可终日的模样,徐林有种说不出的畅快,如果李氏王朝灭了,那青石谷是不是……
“一群蠢货,”沈惟敬在洞悉了汪修齐的意思后,眼睛一瞪,怒斥道:
“殿下若是要灭李氏王朝,会阻止俞将军上报大明?还会陪你们在这里费尽口舌?
凭我军战力,攻入汉城,杀入景福宫也不是什么难事,可殿下为何没这么做?”
一语惊醒梦中人,李浚庆近乎绝望的眼里多了些光彩,他倏然起身,来到帐中跪倒:
“下官兵曹判书李浚庆,谢殿下仁慈,殿下若有所需,但说无妨。”
李浚庆一脉世代忠良,在他看来,王上懦弱一些不要紧、后宫干政也没关系,党争不断也有结束日。
只要李氏王朝还在,只要王上血脉还能延续,这个王朝就不会倒。
王朝不倒,迟早可以等到明君,这也是他为何要去做朝鲜世子老师的原因。
向来处事不惊的他,今天却被吓到了,王朝覆灭,一切都将成为泡影,他一辈子的努力也将白费。
可沈惟敬的一番呵斥,却又给了希望,只要李氏王朝不灭,一切好谈。
他顾不得之前和尹元衡的谋划和约定,匆忙出来拜倒。
“李大人,无需多礼,坐吧。”汪修齐抬了抬手,语气温和了一些:
“刚才你们的三个条件都已答复,沈特使说的没错,本世子并非好战,南浦一战只是迫不得已。
今日,既然愿意坐下来和你们谈,自然是带着诚意的。
所以,我也想听听,你们愿意付出什么。”
此刻的尹元衡也不藏着掖着了,把朝鲜王庭能给出的条件都亮了出来:
“殿下,此次使团出使,是诚心过来致歉的。
为此,王上和王妃节衣缩食,从国库里拿出白银三十万两,上等绸缎一万匹,各种稀世珍宝四箱作为赔礼。
另外,朝方愿向宋国开放所有港口,建立集市,相互贸易。
还有,本相有一小女,年芳十四,贤良淑德,端庄秀丽,愿嫁世子为妃。”
我去,这是来赔礼的吗?这是来让我叫他爹的吧……汪修齐顿时沉下脸来,冷冷道:
“尹大人,你这是在戏耍本世子吗?”
“殿下明鉴啊!去年大雪,举国受灾,并非我等不给,而是国库只能拿出这么多。”尹元衡老泪纵横,一副凄苦模样。
“殿下垂怜,真得拿不出更多了!”
“是啊,就连王上,袍子破了都舍不得换,都是缝缝补补将就着穿。”
“……”
一干使臣,都哭丧着脸,帮着喊穷。
汪修齐默不作声,半晌才叹气说道:
“朝宋两国同属中华一脉,本世子也不为难你们。
作为不通报天朝和宋军不再南下的条件,本世子要朝鲜所有矿产的开采权。当然,本世子不是贪心之人,开采出来的矿产,会给你们留五成。
至于悬赏令的事情,本世子可以承诺,只要不再侵犯宋国的利益,期限过后,不再继续发布。”
尹元衡老脸一僵,没想到自己给的利益,对方一个都没看上,他踌躇半晌,还是不甘心地问道:
“那这赔款、港口贸易和小女的事情?”
汪修齐嘴角勾了勾,不屑道:
“区区三十万两银子,还不够本世子一个月的开销。
另外,本世子已经有南浦港了,至于朝鲜其他的港口,你们还是自己去抵御倭寇吧,我没兴趣参与。
至于这联姻,你们就别想了,这种手段在我这走不通,本世子已经有了心爱的女人,不会再考虑其他。”
尹元衡叹了口气,眼里带着失落,没想到自己的谋划,全被对方看穿了,这宋世子虽然年轻,却极不简单。
不过,好在王朝覆灭之忧解除了,让出一半的矿产虽然肉疼,但也还能够接受:
“好,本官代表朝廷,答应世子的要求。”
李浚庆似乎还有些不甘心,他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问道:
“殿下,那平安、咸镜两道,你看如何安排?”
徐林一听就急了,目光灼灼地看向汪修齐,眼里充满了祈求和担忧。
似乎料到了对方会问,汪修齐想都没想,就开口说道:
“朝鲜国的领土是朝鲜百姓的,最终,百姓们会选出他们向往的国王和王朝。
所以,无论是青石谷推翻了李氏王朝,还是李氏王朝诏安了青石谷,本世子都没有意见。
但是,青石谷在关键时候为本世子出过力,所以,三十年内,我希望平安道由他们来管理。”
“那咸镜道呢?”李浚庆迫不及待地问。
“咸镜道和其他六道一样,你们各凭本事,谁能站得住脚,就是谁的。”说到这里,汪修齐笑了笑:
“都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李氏王朝承平日久,党争不断,是该有点危机感了。”
听到这话,一干朝鲜官员表现各异,有不忿的,有羞愧的,也有叹气悲苦的,紧锁眉头的李浚庆点了点头:
“殿下说的是,我李氏王朝也该重整朝纲,奋发图强了,不过下官还有一个请求。”
汪修齐对这个官员的观感不错,他扬了扬眉:“说。”
“朝廷每年都要去大明朝贡,除了定制的“圣节”、“千秋节”、“正旦节”外,还有谢恩、奏请、进香、进贺、进献等不定期朝贡。
而这朝贡的路线,无论是水路还是陆路,都要经过平安道,这可如何是好?”李浚庆一口气把忧虑说了出来。
次数这么多?汪修齐愣了一下,根据他原有的历史知识,朝贡这种旧有的贸易体制,宗主国是吃亏的,无非是赚个面子,所以他们不允许次数太多。
可朝鲜国居然每年可以达到七八次,这和大明的关系,还真不一般啊……汪修齐沉默片刻,大方地摆了摆手:
“这个好说,后续朝贡,陆路就走本世子铺设的高速公路,水路嘛,南浦港可以开放给你们。
安全方面,大可放心。如果只是贸易或者朝贡,本世子作保,没人敢难为你们。”
“这……”李浚庆顿时犹豫,可转念一想,还是点了点头:
“好。”
沈惟敬也很会来事地附和道:
“你们啊,要多谢世子宽厚。
刚才不是哭穷么,现在南浦港对你们开放了,以后有什么货物都可以拿到这里来交易,绝对比去大明朝贡赚得多。”
众官员眼睛一亮,似乎是这么回事,据说这大宋的粮食都是上等的肉干,而且数量之多,令人咂舌,如果可以贸易,是不是能够解决当下的灾荒呢?
接下来,众人又基于矿产的交接,贸易的细节进行了磋商。
当然,这些事情都是由沈惟敬牵头去谈,汪修齐则是带着护卫出了帅帐,打算回船补一觉。
徒步来到江边,看着烟波浩渺的江面,汪修齐长吁一口气。
此次来朝鲜,虽然收获颇丰,但总有那么一些侥幸。
要不是在定海收了两百担石油、要不是有毛海峰、叶秋等人鼎力相助、要不是朝军过于贪婪,仅凭镇海军的两千人,就算能赢,恐怕也会损失惨重。
“还是底子太薄了啊!”汪修齐暗自叹息,他下定决心,此次回福江岛,非必要不外出,好好韬光养晦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