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廊外的树叶随风摇曳,汪修齐叹了口气:
“岳父大人,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你应该懂的。
我们之所以可以打开通往大明的商路,靠的不是你的名望,也不是谢氏商行的能力,而是是裕王的牌子。
生意不大,裕王的牌子还扛得住,生意一旦火爆,不说裕王的那个兄弟景王,就算老皇帝也会坐不住下场的。”
“殿下所言,不无道理。”半晌,谢逊叹息一声,无奈抱怨:
“贸易之事,于国于民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朝廷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汪修齐摆了摆手:
“嘉靖帝聪明绝顶,怎么会想不明白,他只不过没有切肤之痛罢了。
要让一个饿不着,冻不着,待在深宫二十年闭门不出的人,体察民间疾苦,这不是很好笑的事情吗?”
“那就这么算了?”谢逊有些不甘心。
“自然不会算了。只不过直行的道路不通,我们需要绕道。”
“饶道?”谢逊一头雾水,顿了顿,他躬身行礼:
“还请殿下赐教。”
“岳父大人不需如此,你我本是一家人,青青之言,也是本世子的想法。”汪修齐微微抬手,转而详细解释道:
“本世子可以把一些新产品的售卖权交给谢氏商行,但不是全部。
至于是哪些,以及如何售卖,你可以先去找叶秋协商。
本世子的建议很简单,嘉靖帝在位期间,谢氏商行不要图利,而要图势。
说得直白点,就是要把裕王的太子之位做实,以及把冯保重新扶入司礼监,只有这两位在上面撑得住,下面的贸易才能活络起来。”
谢逊想起一路来关卡不断,要不是有“宝顺”号皇店的招牌,别说过边境了,单是那些关卡层层扒皮,就能吃掉所有的利润。
要是“宝顺”号的旗帜倒了,就算他有通天的本领,也不可能把这么多的货物运出来。
更可怖的是,如果景王或嘉靖帝在拔掉“宝顺”号的同时,再给按上一个“通倭”的罪名,那么所有的努力都将会化为乌有,并且还会让谢氏一族受到牵连。
想到这里,谢逊头皮发麻:
“明白了,谢某先去找叶掌柜商议,等有了章程,再来叨扰殿下。”
看着谢逊离去的背影,汪修齐忍不住感慨,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做生意不懂政治,最好还是不要做大,做大了就是待宰的肥羊。
汪修齐带着少女阿市进入垂拱殿时,几人已在殿中等候。
见两人进来,众人连忙起身。
一位身高不过五尺,脚下踩着草鞋,腰间束着麻绳的丑鬼率先嚷嚷:
“王子大人,我等武士刀不离身,可一进王府我们的太刀就被收了,这太没礼貌了。”
少女噗嗤一笑,抬头看向汪修齐介绍道:
“他就是藤吉郎,说话总是很夸张,殿下不要介意。”
另一位从相貌和气质上来说,和藤吉郎天差地别,他穿着质地上乘的窄袖和服,脚上踩着木屐,腰间系着紫色的丝带,眉目清秀,眼神祥和。
在看到汪修齐牵着阿市的时候,帅武士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他躬身行礼道:
“在下熊若宫,见过世子殿下。”
与此同时,泷捷、俞大猷、叶秋几人也都躬身行礼。
“都坐吧。”汪修齐抬了抬手,走到上首坐下,转而审视着藤吉郎笑道:
“你是武士?”
那长得像猢狲似的倭人抬起下巴,傲然说道:
“不错,在下就是织田家足轻武士,木下藤吉郎。”
“不得无礼!”伫立一旁的邓子龙手按刀柄,瞪眼怒斥。
“啊呀,都说宋国是礼仪之邦,可在下没有看到啊。这一来就被收了武器,还当面呵斥客人,这才是真的是无礼。”藤吉郎满不在乎的一屁股坐在地毯上,斜睨着邓子龙。
“云卿,不得无礼。”汪修齐朝邓子龙摆了摆手,转而看向藤吉郎,淡淡笑道:
“既然是武士,那武艺应该不差才对,否则拿着刀也没什么用,对吧?”
听到这话,藤吉郎不禁一愣,那布满皱纹的金鱼眼转了转,点头道:
“我藤吉郎虽然算不上剑术高手,可就算遇到剑圣,也敢出刀。”
“好,”汪修齐朝俞大猷抬了抬手,郑重介绍道:
“这位是我大宋的剑神,你若是能在三个回合内让他移动分毫,本世子就准许你带刀上殿。”
“可以用刀吗?”藤吉郎站了起来,眼神炯炯,丝毫没有因为‘剑神’二字而畏惧。
“自然。”
俄顷,大殿的中央,两人相视而立。
一上比斗场的俞大猷和平时判若两人,此刻的他无惊无喜,面无表情,宛若一座岿然不动的高山。
眼前的这个武士,从步伐和动作来看,只是比普通人灵活一些,别说和高手,就算和武艺两字也不沾边。
可即使如此,他也没有丝毫轻视之心,狮子搏兔犹用全力,何况他是一代宗师。
藤吉郎单手提刀,腰挎下沉,大喝一声,就绕着俞大猷狂奔起来,边跑边叫,感觉就像火烧了屁股的猴子。
俞大猷纹丝不动,脸上却浮现出淡淡的笑容。
就在此时,奔到俞大猷面前的藤吉郎突然拔刀出鞘。
那刀鞘宛若流矢一般飞向俞大猷的面门,与此同时,他双手握刀,一个腾空,长刀斜劈而下。
“啊,”阿市脸色苍白,顿时捂住了小嘴,眼里充满了担心和惧怕。
泷捷、叶秋豁然起身,表情凝重,而邓子龙依然是面无表情,只是嘴角微微翘起。
“住……”熊若宫刚要出声阻止,下一刻却呆住了。
只见俞大猷身子一扭,左手抓住刀鞘,轻轻往上一撩,“铛!”的一声,藤吉郎手中的太刀就被磕飞了。
与此同时,他右手抓住藤吉郎的胳臂往下一带,在落地的瞬间,掐住了对方的脖子,像抓鸡仔一样拎了起来。
俞大猷扔掉刀鞘,抡起蒲扇大的巴掌,噼里啪啦的就甩了起来。
大殿里顿时陷入了寂静,只有响亮的耳光声在厅内回荡。
被掐住脖子的藤吉郎面色涨红,眼睛外凸,一边掰着俞大猷的手掌,一边双脚乱蹬地挤出求饶的声音:
“输……我……输……”
汪修齐面无表情地端起茶盏,慢悠悠地吹去上面的浮沫,缓缓地喝着茶。
“还请殿下饶了藤吉郎,他无心冒犯,只是有意试探,请殿下海涵。”熊若宫单膝跪地,低头说道。
“夫君,饶了他吧。”阿市不忍,也帮着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