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不是说要誓死追随吗?怎么,遇到点难事就退缩了?”汪修齐脸色一沉,语气陡然变冷。
刘洪感到脊背发凉,略一思量,还是硬着头皮,咬牙说道:
“臣深感荣幸,出使京都重任非我莫属。若有人胆敢与本官争夺此职,本官必将与他势不两立!”
刚才要出列拍马的官员都长吁一口气,庆幸自己身手不够敏捷,看向刘洪的眼神又从羡慕妒忌恨又变成了戏谑。
此刻,面容矍铄的王青溪却是走到刘洪一旁,躬身说道:
“能把此事交由御史台,是我等的荣幸,臣愿与刘御史一同前往二条御所,为朝廷出力,还请殿下给微臣这个机会。”
可以啊,关键时刻出来替下属顶包,这种上级可不多见……汪修齐面无表情地颔首:
“可。另外,回去后,多琢磨一下朝中所议之事,对你们出使会有帮助。”
朝会结束,诸臣散去,表情各不相同,有释怀,有淡然,但更多的是由于变革带来的忐忑。
王青溪一言不发的前行,眉头紧蹙,表情凝重。
刑部左曹李华山快步跟上,喊住了王青溪,把他拉到一旁低声说道:
“宏瑜啊,此等危险之事,别人闪躲都来不及,为何你还要跳进去?”
王青溪无奈地摇了摇头:
“季玉,刘洪的情况你也知道,当初你我二人和他的父亲一起出来跟着王爷打拼,其父在海战中护我而死,我曾答应过要照顾他妻儿周全,怎能食言?”
“可你也不能把自己搭进去啊,你说说,这刘洪都闯几次祸了,每次都是你为他兜底,长久以往也不是个办法啊!”李华山气得直跺脚。
两人说着,刘洪却是器宇轩昂地走了过来,笑嘻嘻地打招呼:
“两位世伯,这是在聊什么呢?是否需要侄儿给你们解惑?”
李华山冷哼一声,给这个讨厌的家伙一个后脑勺,王青溪却是瞪眼呵斥:
“和你说过多少回,公众场合不要喊我等世伯。”
刘洪无奈地叹了口气,躬身行礼:
“是!李大人,王大人这是在聊什么呢?有什么难事,说出来,也好让下官为你们分忧。”
李华山气得哆嗦,转身指着刘洪的鼻子,没好气地数落道: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嬉皮笑脸的,你可知道,此去二条御所,凶险难测。
你死倒也罢了,居然还拉上了宏瑜,你什么时候能让我俩省省心?”
刘洪拨开李华山的手指,拍了拍对方的肚子,哈哈一笑:
“李大人,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以前的事情不论,此事还真不是王大人帮了下官,反而是下官帮了王大人。”
李华山气急,撸起袖子就要开揍,却是被王青溪拉住:
“季玉莫急,听他说完再揍不迟。”
此刻,刘洪也收敛了不正经,拱手朝身后的垂拱殿遥拜了几下才说道:
“当今的殿下,堪称妖孽,其思维之缜密,布局之深远,让人望而生畏。
在此等雄才伟略的明主帐下办事,等待是没有出路的,必须要主动出击。
可五岛的衙署机构布局已经完成,旗下人才济济,要想挤上这艘战船,不放手一搏怎么行?”
李华山顿时僵住,脸上的怒气消散了不少,疑惑道:
“你出来奉承拍马并不是为了博得殿下好感,而是要争取去二条御所的机会?”
“那是当然,如今的殿下目光如炬,眼里容不得沙子,这等低劣的拍马之术怎能博得好感?下官自然是另有所图。”刘洪得意地笑道。
王青溪禁不住点头:
“此话有一定道理,如今衙署变革在即,殿下自然不会放弃他新搭的班子,定是把这些老臣打散了,充入其中。
此刻要是还不崭露头角,沦为先前被挖去五岛的那些中低级官员的下属都有可能。”
李华山倒吸一口凉气,想着曾经比自己低几个品级的毛头小孩,一下子成了顶头上司,顿时让他感到头皮发麻。
刘洪上前,帮着李华山捋平身上的皱褶,耐心劝慰:
“伯父,那个等级户帖的事情你可得上点心,就算不入殿下法眼,至少也要在徐大人那里搏个好感。
他是殿下的首辅,要是由他替你说话,你这刑部左曹的位置可能还保得住。”
李华山频频点头,略一思量,又是一脸的担忧:
“可你们怎么办?出使二条御所,能带护卫不多,如此深入狼窝,能否完成上命不说,这护得自身周全都是难事。”
刘洪看了王青溪一眼,目光柔和,深情说道:
“青溪伯父待我如子,我又何尝不是待他如父,侄儿之所以跳出来揽下此事,一来料定此事毫无风险,二来,确信伯父会出来与我同行。”
“此话何解?快说说……”李华山拉住刘洪的袖子,迫不及待地催促。
刘洪望向垂拱殿,感慨着说道:
“殿下不仅雄才大略,还是位仁慈之主,之前我说愿为殿下门前走狗还有些浮夸,此刻却是真心诚意。”
李华山急得直瞪眼:
“你想气死伯父吗,别卖关子了,快说!”
刘洪这才收回目光,转身说道:
“其实,殿下之前分析尾张国的时候,我就猜测,如今的织田信长会不顾一切的促使方仁来宋国朝拜的事情,因为这关系到尾张的生死存亡。
虽然我大宋在京畿地区无兵无人,可熊若宫有,织田信长有,于是我才敢故意激怒殿下,揽下任务。
直到临走之前,殿下提醒的那一句话,我才坚定不移的确信,此次前往二条城,最多是有惊无险,无论是自身安全,还是进入二条御所讨要诏书,都会有人帮着打点。”
王青溪和李华山相视一眼,都是如释重负,前者嘴角抽搐着拍了拍刘洪的肩膀,含泪笑道:
“小洪子长大了,你父若是还活着,定能拉着我与你李伯伯,吹上三天三夜。”
……
和徐渭几人商量完衙署变革之事,已至亥时(晚九点),从垂拱殿出来,看着漫天的繁星,汪修齐轻松一笑,喃喃道:
“马老师说九九六是一种福报,真是大实话啊,天天零零七的我,能在九点下班已是极度幸福了。”
正在此时,离开没多久的泷捷、徐渭、戚继光却是去而复返,徐渭率先说道:
“殿下,南浦港来的船队刚刚抵达,有来自大明的八百里加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