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教徒,哪来的异教徒?”德美鲁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不可置信和迷茫
“不知道哪来的,半夜肚子不舒服,小人就去如厕,可回到营房,发现所有人都被割去了头颅。
小人害怕极了,就往城堡里跑,沿路上,看见好多青面獠牙的恶鬼正在收割着头颅。”士兵脸色煞白如纸,犹如见到了地狱的恶魔。
“护卫呢,护卫队长安德烈呢,为何没有枪声,为何敌袭没有开炮?”德美鲁面色惶恐,忙不迭地问出一堆问题。
“死了,都死了。要不是光线昏暗,对城堡地形又熟,恐怕我也无法来给大人报信。”士兵颤抖的声音中带着无限的恐惧。
此时,门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那踩在木地板上的嘎吱声,沉重而压抑,仿佛是死神的脚步正在悄然临近。
德美鲁二话不说,撩起祭台的幕布就钻了进去,缩成一团,瑟瑟地发抖。
士兵三步并作两步,提着阔剑,也钻了进去。
德美鲁刚想呵斥,却是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已进入了室内,他只能闭上眼睛,紧紧地抓住胸前的十字架,心里呼喊着祈祷:
“恶魔的刽子手已经来临……仁慈的主啊,请救救您的仆人……我是您最忠诚的仆人,我倾听那些苦难人的请求,并尽我所能地帮助他们……”
此时,就听外面有人用汉语说道:
“蜡烛是新的,点燃了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室内必定有人,给我找!”
俄顷,祭台下的两人像小鸡似的被提了出来。
看到那名葡萄牙士兵在面前被砍下头颅,德美鲁瘫软在地,尖叫着哭喊道:
“你们不能杀我,我是黑袍修士,是此地的最高行政长官。”
几名黑衣人看向带队的头领,见他缓缓点头,二话不说就把德美鲁塞住嘴,捆了起来。
于此同时,一间宽大的货仓内,四处点着熊熊燃烧的大火盆,上千东南亚人长相的仆役、随从、苦力被宋军驱赶到了这里。
老道士手臂挽着浮尘,缓缓走到众人面前,操着一口流利的葡萄牙语问道:
“你们有谁是苏丹玛的后代,或者曾经是满剌加王国的臣民?”
苏丹玛全名马哈茂德沙阿,是满剌加曾经的国王,在佛郎机攻占满剌加的过程中进行了英勇的抵抗。
“怎么,你们忘记亡国的耻辱了吗?忘记佛郎机人是如何侵占你们的家园,杀害你们的祖辈、父辈的了吗?”见这些唯唯诺诺,眼里满是恐惧的可怜人,老道士高声喝道。
人群开始出现骚动,有些人想要站出来,却是被其他同伴死死拉住。
这一切都落在老道的眼中,他淡淡一笑,缓和了语气说道:
“满剌加人本就是我汉族的朋友,你们最早的国王拜里迷苏剌就是大明皇帝封的,还给了你们诏书和诰印,难道忘记了吗?”
此时一个身体壮硕,皮肤黝黑,阔鼻厚嘴唇的汉子不顾他人的阻拦,挤到最前面,愤怒地说道:
“什么朋友!是你们抛弃了我们,抛弃了最忠诚于你们的兄弟。
四十年前,佛郎机人屠杀我五万同胞,灭掉满剌加国,大明王朝并非不知情,可作为天朝上国,你们却选择了不作为。
如今,不仅不对付佛郎机人,还待之如上宾,将大明的土地租借给他们互市,你们让我们如何再信任大明,信任你们这些汉人?”
看着汉子眼里燃烧着的怒火,老道平和一笑,对门外喊了一声:
“都抬进来吧。”
随即,一个个装着褐色头颅的框子被提了进来,框子下滴着鲜血,沿路流了一地。
老道扫视众人,指着地上一筐筐的头颅说道:
“这里有六百余佛郎机人的头颅,如此是否能够证明我等的诚意?”
此刻,人群中有十几个胆大的凑上前来查看,有人还把头颅提了起来审视。
“没错,是佛郎机人的人头,这个是贝尔纳多,就是他经常欺辱我等!”
“埃德加,我呸,你也有今日!”
“费尔南多,你杀我的儿子,凌辱我的妻子,今日我要生吃了你。”有位老汉竟是提起一个头颅,生生把上面的耳朵咬了下来。
“……”
此刻,两百多个人冲上前来,看着那些人头,有人痛哭,有人狂笑,有人癫狂。
站在一侧护卫的陈蚕拔出战刀,大喝一声:
“肃静!”
此刻,满剌加人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慢慢平静了下来,可看向老道的眼神从空洞,绝望,嫉恨变成了感激、炙热和崇拜。
老道满意地点了点头,大声说道:
“汉人不只有大明,还有大宋。大明不关心满剌加人的死活,我大宋关心;
大明不帮你们复国,我大宋帮,大明不杀佛郎机人,我大宋杀!
现在,想报仇,想复国,想把佛郎机人赶出满剌加的,都站出来。”
最先站出来的那个汉子看向众人,用流利的汉语喊道:
“勇士们,我们的汉人兄弟回来了,他们用行动证明了是值得信任的,不用再隐忍,都站出来吧。”
他这么一喊,上千人中,有半数站了出来,有的兴奋,有的流泪,有的怀着忐忑。
喊完,健壮黝黑的汉子走到老道面前,躬身行礼:
“这位大人,我的名字叫莫罕默德,苏丹玛是我的爷爷,还请你为我做主,帮着把受苦受难的族人解救出来。”
老道脸皮抽搐了一下,尴尬地说道:
“原来你们懂汉语啊。”
“是的,只有懂汉语的奴隶才会被逮到濠镜做苦力。”
看老道吃瘪,陈璘哈哈大笑,走到众人面前,大声说道:
“满剌加的兄弟,本将是陈璘,是宋国的将军,在这里我可以承诺……”
莫罕默德满脸迷茫地看向陈璘,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半晌,他实在忍不住,出声打断:
“这位大人,你说得什么,我听不太懂,我等学得都是南直隶的官话,对汉人的地方话不甚了解。”
刚刚还慷慨激昂,唾沫横飞的陈璘顿时僵住,脖子一点点地扭动,盯向老道:
“本将的官话有如此不堪吗?”
老道走上前,拍了拍陈璘的肩膀,同情地安慰:
“将军的粤语还是很标准的,至少贫道能听懂。”
随即,老道看向莫罕默德,眯眼笑道:
“我等已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剿灭佛郎机人的决心,就不知道现在的满剌加人还有没有血性?还敢不敢杀佛郎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