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帅,不管是何人所为,此刻敌军大营必是一片慌乱,末将可趁此时机带兵前去征讨,打他们个出其不意。”
窦天华主动请战,李存孝缓缓摇头道:“你错了,呼尔哈特不是傻子,你能想到的他也会想到,你去了,只会落入他们的陷阱,想必他们...”
话说到一半,嘴里的话停了下来,脸上表情逐渐变得凝重起来,扭头看向泗水河的方向,继续说道:“昨夜敌军大营发生的事情,呼尔哈特必会怪在我们头上,说不定,此刻他正在前往泗水城的路上。”
李存孝说的没错,他的话音刚落,远处的天际就扬起了阵阵尘埃,仔细一听,隐约有战马奔腾的声音传来。
“大帅果然料事如神,呼尔哈特果然来了。”
窦天华沿着李存孝的目光看去,远处的尘埃越来越明显。毫无疑问,必是敌军前来讨要说法。
“哼,传令众军,准备迎战。”
李存孝冷笑一声,当即下达将令。
城墙上的守军没有丝毫慌乱,沉稳淡定的准备迎战敌军。对他们而言,似乎早已习惯了敌军突如其来的袭击,架起弓弩,弩箭上弦,静静等待敌军的到来。
不到半个时辰,黑压压的人群出现在泗水河对岸。没有丝毫停留,踏过冰面,直逼城下。
三里开外,战马止步,为首之人正是敌军先锋的主帅,呼尔哈特。
呼尔哈特乃是契丹人,征汉大元帅耶律指颜的心腹之一。一年前被调配到三路大军的中路,此人不仅武力过人,谋略方面同样远胜他人,否则也不会被耶律指颜委派为先锋大军的主帅。
他亲自到场,令李存孝有些意外。两军交战上百次,他见呼尔哈特的次数屈指可数。
“看来今天要有所收获了,呼尔哈特亲自前来,想必昨夜的事情,对敌军的影响很大。”
窦天华的声音传来,李存孝并未回应,双目紧盯下面的呼尔哈特,嘴角不由自主的泛起杀意。
勒住马缰,呼尔哈特抬头,一眼便看到了站立在城墙上的李存孝,毫不客气的大喊道:“李元帅,多日未见,可是否还要做个缩头乌龟,不敢出城迎战啊!”
“放肆,呼尔哈特,尔不过鼠辈,一会就打你个呼尔嘿呦。今日敢来送死,定叫你有来无回。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忌日。”
未等李存孝开口,已经有偏将展开了与呼尔哈特的对骂。
“哈哈哈,只有鼠辈才会蜗居城内。不敌我契丹勇士,只能用些偷鸡摸狗的方式,入我大营,杀我将帅,不是鼠辈又是什么!”
呼尔哈特此言,无疑证明了斥候口中消息的真实性。不管究竟是何人所为,对汉军阵营而言,的确是一件好事。只是有些可惜,杀了七位将军,怎么就没能将呼尔哈特给杀了呢!可惜,可惜至极啊!
居高临下,敌军阵型一目了然,目测有一万五千人左右,前方是五千铁骑,后面则是步兵。
“呼尔哈特,不必逞口舌之能。泗水城就在这里,若真有本事,尽管来攻。”
李存孝气势如虹的大喊一句。
“哼,别以为本将军不敢。尔等不过是仰仗弓弩的优势而已,若没有弓弩,本将早就将泗水城夷为平地,尔等鼠辈,焉能有今日。”
“好,今日本元帅就遂了你心愿,不动用弓弩,让你葬身此地。”
“传本帅将令,弓弩手退下!”
李存孝的话说完,身边的几名偏将当时就慌了,纷纷开口劝阻。
“大帅,万万不可啊。没了弓弩,势必会增加我军兵士的伤亡。”
“大帅三思,不能意气用事啊!”
“大帅,切莫中了呼尔哈特的激将法,此人阴险之极。”
“窦天华,你可有异议?”
李存孝并未理会他人的劝阻,而是看向窦天华。
窦天华虽然也只是一名偏将,但他还有一个军职,那就是皇帝派来的监军。其他人可以忽视,唯独不能忽视监军。
“末将没有异议,听凭大元帅将领。”
“好,既然如此,诸位将军,执行将令,违令者军法处置。”
军法处置四个字一出口,即便那些偏将心有不愿,此刻只能乖乖执行。大敌当前,军令如山,容不得他们质疑。
弓弩手撤下的同时,李存孝嘴角闪过狡黠笑意,低语道:“窦将军,你去准备爆裂雷。”
闻听此言,刚刚劝阻他的将帅们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爆裂雷乃一大杀器,自运到军中后,从未使用过。除了他们这些高级将领,军中其他兵士都还不知道爆裂雷的存在。
城下的呼尔哈特见城墙上的弓弩手果真撤去,眼眸间闪过狐疑,有点出乎意料。
“呼尔将军,末将愿率兵攻城!”
看到弓弩手确实撤去,开始有人蠢蠢欲动,对他们来说,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汉军没有弓弩,未必会是自己的对手。
“怎么攻,攻个屁!”
呼尔哈特低声怒骂,心中那叫一个气。
此行前来征讨汉军没错,却并未打算攻城。压根就没带云梯,也没带携带铁撞木。城墙虽然只有三丈多高,没有云梯仅凭手脚向上爬,最后的下场用一个字就能形容,那就是一个死。
“呼尔将军,今日机会难得,只要我们一举拿下泗水城,就等于打通了前往京都的道路。”
“闭嘴,这些还用你说!一无云梯,二无铁撞木,如何攻得下泗水城,只会徒增伤亡。”
呼尔哈特怒斥一声,身为军中将帅,行军打仗就不能动动脑子。整天就知道打呀杀呀的,有勇无谋的莽夫而已!
面对呼尔哈特的怒斥,偏将压低声音,低语道:“将军,末将此行点兵时,带了三千突厥人。”
闻听此言,呼尔哈特迟疑了。偏将之言,他心知肚明。征讨大汉是契丹大汗的目的,趁机削弱他国的实力,同样是契丹人的目的。
看了看泗水城的城墙,他轻轻摇了摇头。此举无异于以卵击石,且容易被他国兵士诟病,不妥。
但是,可以让他们打个先锋,到前面叫阵,顺便试探一下泗水城上的汉军,究竟是真的不准备用弓弩,还是故布疑云。
“传令,突厥的三千兵士,作为先锋,前去泗水城下叫阵,看看他们敢不敢出城迎战。”
“得令。”
传令兵前去传达呼尔哈特的将令,不多时,几名来自突厥的将帅,带领着三千突厥步兵从后方挺进,朝着泗水城而去。
“可有哪位将军前去迎战。”
见他们的大军朝泗水城而来,李存孝的声音从口中吐出。
“末将愿往。”
“末将请命。”
“大帅,末将前去迎战,必将敌军将帅斩落马下。”
李存孝的话音之后,诸多偏将毫不迟疑的请命迎战。对此他置之不理,而是扭头看向身边的窦天华。
“窦将军。”
“末将在。”
“本帅派你前去迎战,可有把握。”
“天华将以命相抵,换取敌军将帅项上头颅。”
“好,调集一千盾兵,两千枪兵,随窦将军出战。”
突厥组成的三千先锋军前进一里,止步于空旷之地,尚未来得及叫阵,泗水城的城门缓缓打开。
城门打开,窦天华身穿铠甲,手持长枪,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带着三千兵士冲了出来。
“吁~~”
双方距离仅剩一里时,窦天华拽动缰绳,战马高嘶一声后四足止步。
城墙上,兵士们此刻已经架起投石器,爆裂雷也被悄悄运送过来。
“那是什么东西,弄个破木头架子,这是要做什么!”
看到城墙上的投石器,呼尔哈特有些好奇的询问身边将士。
“将军,汉军向来诡计多端,恐怕又要耍什么阴谋,我们还是小心些吧!”
“有什么好怕的,一个木头架子而已,待老子登上城墙,一刀将它砍成木头渣。”
从他们的回答来看,不必多问了,问了也是不知道。
不怪他们不知,在此之前,投石器并不存在。秦狄的出现,才导致了投石器的问世。以前各国征战之时,攻城的器械多以云梯,铁撞木为主。
铁撞木,就是攻城时撞击城门的巨大滚木,也叫做撞木。为了结实,木头的两侧会用铁皮包裹。为了增加撞击力度,还会安装一些铁锥,像是一根巨大的狼牙棒。以冲撞的力量破坏城墙或城门,是攻城必备的主要器械。
“盾兵上前。”
未能从他们口中得知城墙上木架的作用,呼尔哈特就多了个心眼。将盾兵调到最前,万一汉军有什么意外,盾兵也好及时防守。
“大帅,投石车已经安装完毕,随时可投掷爆裂雷。”
屹立在城墙之上,李存孝的注意力正集中在窦天华的身上。
他的武力值不必多说,早在窦天华作为新兵秘密训练时,李存孝就已经对他了如指掌。后在狄青麾下效力,曾参与征讨荆州,灭越之战,屡立战功。原本他并不在冀州,后李存孝亲自向皇帝请旨,将他调至羽林卫军中。
“不急,先投掷些石头,看看距离如何。石头的大小重量仔细选一选,最好不要与爆裂雷的重量相差太多。”
“末将明白。”
偏将离去,李存孝的双眸微微眯起,双目聚光,看向城下不远处的呼尔哈特。
此刻的呼尔哈特突然感受到一股寒意袭来,抬头看去,与李存孝四目相对。
两人目光对视,没有只字片语的交流,彼此间都感受到了对方的杀意。
“吱呀呀~~”
投石器的投掷斗被兵士拽下,经过筛选后的石头,被一块接一块放了进去。
“将军,属下以为,不应放这么多的石头,会影响投掷的效果,同时也会引起敌军主帅的怀疑。”
看到兵士们将七八块碎石放了进去,投掷手说出了自己的疑虑。
“这么大的斗子,难道只放一块石头,那能有多大杀伤力,必须装满。”
偏将眉头一皱,心有不满。一个小小的投掷手,平日里被当做宝贝一样,从不让他们上战场冲锋。现在终于到了用他们的时候,废话还不少。
“将军,我们只是试射,投出的石头太多,反而会引起敌军的谨慎,说不定他们会因此退军,恐怕大帅会降罪到将军身上啊!”
投掷手深知自己地位,自然不敢直接顶撞面前的将军,然而他内心比任何人都想立功。成为投掷手后,李存孝曾下令,禁止他们上战场,好吃好喝的养了一年多,军中兵士嘴上虽然没说什么,但是看他们的眼光,多少都带有些歧视。
立功心切,只能以大帅降罪为借口,希望说动这位将军。如果能用爆裂雷炸死敌军主帅,那可是不世之功,仅此一战,便可在军中扬名立万。
听他这么一说,偏将显然犹豫了。短暂的思考之后,撇下一句话后离开。
“你先等着,待本将去请示大帅。”
距离没多远,时间没多长,前去请示李存孝的将军沉着脸返回到投石器前。
“既然你是投掷手,如何安排,如何投掷,本将就交由你全权决定。能砸死呼尔哈特,大功一件,全军为你们庆功。若是让他跑了,军法处置。”
偏将的口中的话,就是李存孝的将令。不过后面的军法处置,是他私自加上的一句话,只为了宣泄心中不满。
听到他的话,几名投掷手相互看了看,最后看向投掷长,几人默契的点了点头,算是给他的回应。
“属下愿立下军令状,必将呼尔哈特斩落马下。”
见投掷长一副凝重的模样,偏将也不再多说什么。李存孝压根就没让他们立什么军令状,自己就更不能多此一举了。只能暗暗运气,将胸中怨气压了下去。
“军令状就算了,你们准备吧。”
很显然,偏将的语气中少了初时的那股自信。事关重大,他是偏将没错,那也不敢在敌我双方对阵时为难兵士。如果被李存孝得知,轻则军棍伺候,重则...可能会成为马厩的一名马夫。
“将军,属下等人已经准备好了。”
速度就是这么快,快到就连偏将都有些意外!
“本将说过,由你全权指挥,不必在请示。”
偏将话音落下,几人各自忙碌起来。
最后一次的检查,确定没有任何遗漏疏忽后,投掷长深吸口气,下达了他的命令。
“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