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掌柜倒是来了精神,他起身坐得远一些。
“这个事我倒是真要好好和你说一下,阿蛮今年十三了,确实不能每天这样混日子了。”
“最近啊,我店里有个远道而来的先生,识文断字,我打听了一下,他准备在这里长住一阵子了,我想办个私塾,请他来教教镇子里这些孩子们,不指望孩子们有多大出息,好歹识个字,懂个理也好,你觉得呢?”邓掌柜在椅子上欠了欠腰,靠近何力耕说。
何力耕把烟袋锅往椅子腿敲了敲:“这主意好啊,怎么不早说呢,把这些个野小子管起来,免得一天到晚地到处嚯嚯,这主意好。”连连点头。
他有些激动,咳嗽两声:“你马上去请先生,我可以在街上找个清净一点的院子给他做学堂。快点快点,你马上去安排这个事,越快越好”
“诶诶诶,你这老何头,哪就急在这一时啊,你不该请我喝两盅嘛?”邓掌柜打趣着说。
“走走走,快点回去找先生说说啊,喝酒啥时候不能喝啊,别等先生走了就不好办了”何力耕站起来,撒搭着鞋,去拉扯邓掌柜,”快去快去,我等你消息。”
邓掌柜无可奈何地被拉扯起来,装着不乐意的样子“你呀你呀,你个糟老头,几十岁的人了,性子还这么急,当年如果不是你那么急性子,现在怎么着也混个五品游击将军当当了吧。”
“滚蛋吧你,说当年,说什么当年?真要说当年,你这条老狗命还是老子从死人堆里拣出来的吧!”
”不行,老子和你一起去请先生,你这个货办事太磨叽了“
说着,何力耕半拉半扯地拥着邓掌柜往外走。
“老头子,你可慢一点吧,别摔了我,看你到时候去哪里找酒喝,去哪里能吃到你喜欢吃的麻辣肥肠!”
“对对对,我们请先生喝酒吃麻辣肥肠,多灌几杯酒,先生就会稀里糊涂地不答应都会答应了!”说着话,脚下不停,风风火火地就往外走。
刚走到门口,呼啦啦地对面走进一群灰头土面的半小伙子,为首的孙燚搂着一个小子的肩膀,脸上洋溢着笑容,别提有多亲密了,嘿,这小子长得真有个性,这眉毛斜刺着要飞走吗?
“何大爷,邓掌柜好”
“何镖头,邓伯伯”
“何爷,邓爷”
小伙子们乱叫一团。
孙燚对何力耕说:“何爹,这是我刚认识的兄弟李砚,刚才啊我们和北邙人打架,他救了我,以后就是我的亲兄弟啦。”
“李砚,这是我何爹,安源镖局的老扛把子,来,叫何爹!”孙燚用力地搂了搂李砚的肩膀。一点不见外地说。
“嗯?”李砚转头看看孙燚,心里暗想“什么意思,上来就叫爹了?出一趟门就多一个爹了吗?”但是不知道怎么的,李砚心里想得不对劲,嘴里却不由自主很自然地喊了一声“何爹”
何力耕也愣了一下,不过还好是老江湖嘛,自家这个自来熟的儿子什么性格自己再清楚不过了,脸皮就是要比较厚“哎。哎。小家伙挺壮实啊,刚才的事我已经听说了,谢谢你救了阿蛮,以后阿蛮就是你的兄弟,定远镖局就是你的家。哦,这个是邓掌柜,你可以叫邓伯。”
李砚转过视线,“邓伯”
“好好好,好孩子”邓掌柜摸了摸李砚的头,心里却也惊艳于李砚的长相,非同常人。
孙燚跑前一步,抓着邓伯的手摇晃着,嘴角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邓伯邓伯,你知道刚才李砚多厉害啊,他啪地一声甩出一个石头,就打倒了一个很凶残的北邙人,那个北邙人当时拿着匕首要杀死我呢,那匕首就离我这么近就捅到我身上啦。”孙燚眯起眼,用手指头比画着距离,手指几乎都贴在一起了。“就这么近呢”
“我说要请他吃饭的,还有这些兄弟们,刚才一起打赢了比我们多很多的北邙人呢,把他们都打跑了,厉害吧?”
“厉害,阿蛮最厉害了,小柱子啊,小虎子啊,小旭子啊。你们都厉害,都是爷们。“邓伯把所有孩子的名字都叫了一遍,摸摸这个头,摸摸那个脑袋。
小家伙们都努力地挺起胸膛,骄傲得不得了。
何力耕一巴掌拍在孙燚的后脑勺上:“你现在厉害了啊,打架都敢动刀子了?”
孙燚梗着脖子,翘着下巴不服气的说:“不是我,是那个草原人动的刀子。”
:“呦,你还不服气……”
何力耕伸出手指又象孙燚的脑袋叩去,孙燚嬉笑着一缩身子,躲在人群里。一点没有害怕的样子。
邓掌柜笑嘻嘻的拉住何力耕的胳膊说:“我和何爷爷出去办点事,你们在这里等着,一会儿我叫伙计给你们送些饭菜来,犒劳犒劳我们的小好汉们”
“好啊,邓伯最好了。”
“是啊是啊,邓伯酒馆的菜最好吃了。”
“谢谢邓伯,谢谢邓伯。”
小家伙们兴高采烈地雀跃着,有人夸奖,有人请他们吃好吃的,这简直就是最幸福的事情了。
李砚感受着身边洋溢的热情和快乐,突然觉的这乱哄哄的热闹,也不错啊。
饭菜送来,一伙半大小子快活地享受胜利之宴,大块吃肉,却没有资格大碗喝酒,有肉没酒是遗憾啊,没有举杯畅饮怎么能敞开胸怀抒发豪情壮志呢?作为老大的孙燚必须让众兄弟们感受到酒的豪迈。他偷偷地摸进何力耕的房间里,翻出了一瓶老酒,这是何爹存放了很久的珍爱之物。一瓶酒,十几个人喝,一人也只能浅浅的倒上半杯,小口小块地抿,酒精也迅速上头,很快的个个就面色红润胡言乱语起来。
友情在这种混乱的情绪下被迅速放大,你抱着我喊“哥”我搂着你喊“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兄弟如手足。”
看起来是乱糟糟的充满着喜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