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气氛死寂一片。
所有人都怔怔的望着魏征,十分不理解魏征的话语。
放了两个叛逆?
那可是叛逆。
怎么能就这般放了?
王成倒是没有丝毫的惊讶,在他听到李志安身份那一刻,他就想到了这样的结局。
李志安的身份太敏感了。
若是想要安抚河北大军,李志安就不能被押送长安,更是不能当做叛逆。
他之所以发愣,完全是没有想到魏征竟然这般的果断。
竟然就这般直接。
仅仅只是确认了两个人的身份,就毫不犹豫的做出放了两个人的决定。
“这种魄力,难怪能够成为贞观时期的名臣!”
要是他跟魏征换一个身份,他自己都不敢肯定,是否会有魏征那样的果断。
但是,王成正想到这里的时候,就见到那名折冲都尉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旋即便是一声大吼:
“不行。这绝对不行!”
说话间,这名折冲都尉魁梧的身子猛的往囚车前面一挡,态度十分坚决的说道:
“他们两个叛逆必须押送到长安,交给陛下亲自处置。纵然你是陛下的使者,也不能说放了他们。”
他的话语一落,周围的折冲府士卒也都哗啦啦的一下围拢了过来,直接就用实际行动表明了他们的意思。
“不能放!”
“没错。坚决不能放,他们可是叛逆。”
“为了抓他们两个,都已经伤了十几个弟兄,不能就这样放了。”
“就是大将军来了,今日也绝对不会放了他们。”
数十名折冲府的士卒们尽皆情绪激动,若不是顾及这魏征的身份,恐怕早就已经抽刀冲上来了。
王成在边上默默的看着这一切,心中叹了一口气。
他十分清楚这帮士卒为何不愿意放了这两个人。
府兵就相当于义务兵,他们是没有饷银的。
府兵所有的一切都来源于战斗的缴获,以及斩首的级数,和立下的功劳。
无论是齐王护军李思行,还是太子千牛李志安都是身份不低的人。
这两人若是叛逆,那么押送到长安就是大功一件。
人人立功三转,官升一级不太可能。
但是所有人都绝对能够立功一转,获得一份丰厚的赏赐。
尤其是那名折冲都尉,更是说不定会借着这样的功劳向上升迁一级也不是不可能。
可若是现在放了这两个人。
那么他们就没有丝毫的功劳,也更是不会有丝毫的赏赐,等于所有的一切都做了无用功。
甚至,王成从他们的话语里面还听出,这次他们还有兄弟受了伤。
那么他们就更加不可能放手了。
魏征面对这一切却是丝毫没有意外,脸上也没有怒色,语气平静的说道:
“陛下派遣我来安抚河北大军,更是赐予了我临机决断的权力,我说出来的话,就相当于陛下亲口说出来的话语。”
“不行!”那名折冲都尉眼睛就红了,直接上前一步说道:“除非是陛下亲自下旨,否则我绝对不会将他们交给你。”
“你是正五品的谏议大夫,我也是正五品折冲都尉,你管不到我的头上,也少拿陛下的旨意来压我。”
“我不吃这一套!”
王成闻言,知道事情如今不好解决了,当即就要上前。
但是,魏征却是依旧平静的说道:“我并不是要管你,更不是拿陛下的诏命来压你。”
“但我们此行就是为了安抚河北大军,如今河北大军不稳,军心动摇,若是一个不甚,河北将沦为战场,百姓必将遭受战火之苦。”
“此刻战火一触即发,河北大军正在观望犹豫,若是你们执意将他们两个押送到长安,河北大军必反!!!”
“什么?这怎么可能!!!”听到这话,折冲都尉当即就被吓了一跳:“你说的是真的?我们可从未收到任何风声!!!”
就是余下的折冲府卫士们也一脸的震惊的望着魏征。
他们似乎并不知晓河北大军的具体情况。
折冲府就只是一个负责训练士卒的机构,换而言之就是大唐预备役,平时也主要是管理区域内的青壮年,趁着农闲操练士卒。
他们不知道河北的局势也是情理之中。
毕竟越是反叛这样的大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若是上谷城内的河北大军真的要反,也自然不会提前弄的满到处都是人知。
但是,所有人也都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样大的事情,魏征这个皇帝的使者还不至于信口胡诌。
霎时间,现场的气氛顿时就凝固了下来,折冲都尉面上神色变换,显然正在剧烈的思索。
而其他的士卒面上也是一脸不知所措,目光下意识的望向了折冲都尉。
魏征似乎在等他们消化这些消息,顿了顿之后接续说道:
“只是我们动身前往河北的时候,陛下就已经传达了诏命,前东宫、齐王府的旧人都一律赦免不问。”
“现在你们若是把李志安两人押送长安,这样做河北那些太子的旧部、齐王的旧部,谁还再相信诏令而不疑虑呢?”
“朝廷派我们安抚河北,河北大军一定不会相信,这岂不是因小失大,误了国家大事。”
“现在如果释放李志安他们,不再追究他们的罪责,那么信义的感召就会远达天下,河北大军定然会消除心中的顾虑。”
“我知道若是按照魏征所求,你等到手的功劳和赏赐就会没有,但此行乃是为了国家,魏征恳求诸位,以国家大事为重!!!”
说话间,魏征就对着折冲都尉以及那一群折冲府的士卒们拱手拜了下去。
沉默。
沉默了片刻。
那名折冲都尉深吸了一口气,旋即一个后撤,退到了一边对着左右的士卒们吩咐道:“打开囚车,放了他们。”
“遵命。”周围的折冲府士卒也没有迟疑,当即就掏出了钥匙将囚车打开,放出了里面的李志安和李思行两个人。
两个人一直都在一旁静静的听着,此刻更是早已经泪流满面,敷一出来,当即就咚的一下跪倒在了地上,朝着长安重重的叩拜了下去。
“陛下!!!”
“谢陛下!!!”
这一刻,李志安两个人尽皆被李世民的心胸和气魄给折服,心中再也没有了之前那种惶惶不可终日的恐惧。
王成见此一目,心中生出了一丝感慨:
人对于冒犯自己的上位者容易宽恕,而对于冒犯自己的下位者则极尽暴虐。
若是换了另外一个皇帝,恐怕不会这么宽宏大量的饶恕这些人。
李世民真千古一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