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他来缝纫店
作者:罗盛琳   城边边最新章节     
    早上,彭亮来缝纫店,三个姑娘打扫完店面,拿着裁剪刀和画粉,在碎布上裁裁画画。彭亮笑道:
    “你们对裁剪刀、画粉感兴趣,告诉你们,跟我师父学裁缝,三年才教我拿裁剪刀。他屋家务、店里的,全是我打扫。在学徒时,观察师父手艺,尺寸的把握,一点点地牢记在心里,当师父让我拿裁剪刀时,我已是当师父的人了。三个姑娘听了,笑着不做声。彭亮问道:“伍二花还没有到店?”吕满香说:
    “二花姐,她家务事多,有时还要忙园圃里的。”彭亮说:
    “农村事做不完。谁都在卖力地过日子,不敢懒。”吕满香说:
    “师父,我们当农民,我们还想有其它的能力,想把日子过好。师父,你来了,我们能给你学手艺,你没来寨上,我们想不到什么法子。”
    伍二花匆匆 跑进店,急忙地说道:
    “迟到了,迟到了。在园里忙了一个早晨,现在才赶来。”
    二花自言自语解释着,彭亮安慰了她几句,给她安排了活。
    在店里,遇到有人来和彭亮聊天,伍二花免不了要插上几句,因为她是已婚的人,和人说玩笑随便,说到尽兴时,忘了自己还是个学徒。常常因她,店里传来满屋大笑。
    一个青年进店唤道:
    “彭师傅,做件衣服。”伍二花见了他,马上打着招呼:
    “野猫,来做衣。”青年见了她,笑道:
    “二花姐,你在店里学徒?”二花 应着。这叫野猫的青年嘿嘿地笑道:“你有两个孩子了,还学徒?”
    “结婚就不能学手艺了?”二花瞟一眼他说,“是你那姐夫,他同意的。”野猫说:
    “我们坪坝寨有人说,丫窝山寨有裁缝店了,衣服做得好,我才来的。”吕满香问道:
    “你是坪坝大寨的,还是小寨的?”
    “大寨的。”
    吕满香见孙春花和向映碧同时看着她,吕满香忙使眼神,她们悄悄笑着。野猫不敢乱瞧,他说话时,对着彭亮。见他在笑着,没有再问野猫。二花说:
    “野猫,丫窝山开缝纫店,你给我们多宣传。”
    “那是,别人说,野猫是喇叭,走到哪里哈哈哈。”
    彭亮在这时看到野猫瞟了一眼三个姑娘。他发现野猫虽不高不矮;有两颗大门牙,皮肤白,光亮亮的,说话牙齿外露。但是,不失他秀气的模样。头新理过,耳鬓是寸头,前额头发留的长。笑起来耐看。脚上是一双新布鞋,衣服、裤子都有补丁。此人说话一套一套的。这人的本事,全从他嘴里给张扬出来。他这人的嘴巴是从不缺少快乐的。队上有像他这样的人,在社员里像个演员,给大家带来许多笑声,他自己也乐在其中。彭亮见到姑娘被他的话偷偷在笑。野猫自我解释道:
    “我李高松没人喊了,野猫倒把我喊出了名。”
    他们在笑着,吕满香笑声最明显。她似乎对野猫有了好奇,要么瞟他一眼。笑声里,野猫对她们看去,随后转过头,欲认真看一眼吕满香,满香想问,却不便说出。满香被他这么一看,反而羞了。
    野猫正经起来:这些 姑娘都不认识,不要乱随便。
    野猫摸了摸头,自己笑了起来。二花在踩着缝纫机说:
    “留一天,明早回坪坝。”
    野猫想了想,答应了下来。三个姑娘见他这时才反应过来,她们互递眼神,噗呲地笑着。野猫不好意思地掩饰道:
    “这笑声听起来怪顺耳的。”彭亮说:
    “姑娘家,整天一个笑。男人的笑;多半是从‘女人’这两个字里笑出来的,因为男人嘴里常常要说女人。”
    “因为,我们女人话多,男人的话全被我们女人说完了。到男人那里只剩‘女人’两个字。你们说,是不是这个意思?”
    伍二花无话不说。三个姑娘因为有她笑个不停。彭亮在想:还好有伍二花在店里,否则,三个姑娘面对我这个师父,她们只有尊敬,她们的话会少之甚少,二花,成了她们中间的开心姐,她们学徒,不会觉得枯燥。吕满香说:
    “看不出,你这人,有心眼,野猫名字喊得丑,你们坪坝那里田多,人也长得精灵。”
    姑娘们你一句我一句,开始对着野猫开腔。彭亮听的甚是有趣。他见野猫耍嘴皮子;是要一千说一千,要一万说一万的人。想到年轻时要是有野猫这嘴才,暗暗喜欢雪春的那些时光,不会让我至今感到难忘了。
    野猫在和姑娘们争辩,这会儿,店里笑声不断。野猫嘿嘿地笑道:
    ”你们姑娘家,叽叽喳喳的,我堂堂男子汉,不和你们一般见识。二花姐,我还要去趟公社,赤脚医生要我带些药回去。“
    野猫和彭亮说了声,对姑娘们这里看了一眼:穿白色衣服的那个姑娘,没有话,笑也不敢笑。真怪。穿碎花衣的那个姑娘,肯笑,却手舞足蹈的,她是个活泼妞。他这样想着出了店。
    吕满香下意识地脸上 有了笑容,似在回忆。被向映碧看见了,停住了手里的针线,碰了碰身边孙春花,她俩开始和吕满香说起玩笑话,话里说着坪坝,店里有了打闹。姑娘们的笑声里,彭亮脑海里出现了在服装厂的那些日子。在丫窝山寨,不要出什么差错。他想把这些姑娘带出师,到了下放的日子结束了,那该多好。
    彭亮的这个想法,占据着他的心。手里的剪刀停住了。姑娘们见到他呆在案板边,他们不再作声。
    伍二花回到屋里,见到野猫在猪栏边往猪槽里倒食。堂屋的桌上已经摆上了盛菜的碗。野猫见了她,和他说着。二花知道从公社回来,古富已经回 到了屋里,安排他做饭,他去了园圃 。野猫问道:
    “彭师傅,他没有来?”二花说:
    “我喊了他,他说‘谢了’。”
    “古富交待,彭师傅非来不可。”
    “那你快去喊我师父,我一个女人喊他,他会来吗?”
    野猫只得进寨去喊彭亮,二花对回屋的路上看去,不见古富,她进了屋里。
    彭亮和野猫来了田古富屋,他正在坪场上洗脸。他们招呼着,古富唤他俩进屋。
    堂屋里,三人坐在了桌边,二花递上酒碗,野猫打开酒瓶。二花坐在了古富旁边,看着他们边喝边聊。
    他们说了一大阵话,野猫对二花看了一眼道:
    “古富哥,今天有意留下来,是到了彭师傅的缝纫店里,我发现,我要找一个人。”
    “找婆娘。”
    二花直来直去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野猫朝她竖起大拇指道:
    “二花姐,是你那么说的。缝纫店那几个姑娘,长辫子姑娘最肯说话。”二花说:
    “她有对象,是你们坪坝的。”
    “怪不得她问我是哪个寨的。二花姐,个子大的那个,她有对象了吗?”彭亮说:
    “向映碧,”彭亮举着酒碗道。
    “是嘴唇有点 大的那个姑娘。”二花说:
    “是我师父说的向映碧,也怪,也就是她没有对象,野猫,你眼睛盯的准。”野猫嘿嘿地笑着说:
    “店里,留长辫子的那个,话最多,我这样的男人怎么惹得起她?我野猫见到 蚂蚁都不敢踩的人,有些姑娘拿不准。向映碧不多话。虽然 我话多,找对象我想是向映碧那样的。今天,有意留下来,是想二花姐,能不能给我做媒?”
    “我哪天问问向映碧,她有答复,我带信 去你们寨上。”彭亮说:
    “野猫,看上了,大胆去追,我那婆娘,我是费点心思的。”
    野猫见彭亮提起了自己的从前,要他继续说下去。彭亮笑着,朝他摆了摆手。
    伍二 花没有陪他们,回房里去睡。他们围在桌边还在没完没了,碗里的酒只剩那么一点点,舍不得饮尽。彭亮和野猫东一句西一句地搭着话,在旁边的田古富,靠在椅子上,响起了鼾声。野猫清醒着,彭亮拿起酒碗仰头饮干。走出了门。
    一股风吹进屋,田古富醒了。看着桌边,已不见野猫和彭亮,他踉跄着出门,远远的,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夜空中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