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卖双方签完字后,任芸便掏出了三百两的银票,由周木寅查看后,递给了黄以行。
黄以行看都没看一眼,便直接塞进了怀里。
随后周木寅作为牙行的交易见证人,在三张契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后,契书便算正式签定了。
接下来,便是将契书送去衙门,经官府核验无误后,加盖上府衙的官方大印。如此,整个过户手续才算全部完成。
见任芸和周木寅准备腿着去,为了省些时间,黄以行大方地让二人上自己的马车一同去县衙。
任芸这才发现牙行外面还停了一辆马车。
见到马车,林家兄弟眼睛都直接冒光了,他们还是头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见到传说中的马车。
两个人拉着林善止,甚是激动地凑到马车跟前左瞧右瞧,恨不得上手摸一把。当然,他们知道这样不礼貌,所以都只动眼不动手。
任芸瞧见他们兴奋的样子,不禁莞尔。看来,不管什么时代的男性,对于“车子”,都是钟爱得不行……
嘱咐林善言照看好两个弟弟,在牙行等自己回来后,任芸便踩着车夫摆好的凳子,跟随那二人上了马车。
说实话,任芸对这种古代的马车也是挺新鲜。
她前世只在马场骑过马,还是为了要洽谈生意,因为对方爱好马术,为了迎合对方才骑过一两回。
马车,倒还真的是头一次坐。
车厢内还算宽敞,三个人坐在其中也不显得拥挤。任芸按了按绣着精致花纹的软垫,心道到底是有钱人专属的代步工具,比之牛车,确实舒适太多了。
一路上,马车内无人说话,一片安静。黄以行漫不经心地靠在靠垫上,不知在想什么,周木寅则眉心微蹙,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只有任芸老神在在的,体验着坐马车的乐趣。
很快便来到了和光县的县衙,三人下了车。任芸刚走到县衙门口,迎面便遇上了赵九。
听说她准备盘下醉月楼,赵九先是一愣,随即把任芸叫到了一旁。
他一脸郑重道:“嫂子,这醉月楼的事你可打听清楚了?据我所知,先前接手的已经倒了三家了,你可千万别被人蒙骗了……”
整个和光县的人都知道,那边是开张一次倒闭一次,谁盘下谁成冤大头。林家这嫂子不是县里人,别是被人坑了……
任芸知道他这是好心来提醒自己,便对他笑道:“多谢差爷费心了,这酒楼的情况我是知晓的。”
“我这也是斗胆试上一试,如若不成,退出便是,亏多少也认了。但如若成了,我们这些做小买卖的,也算是能翻身了不是?”
赵九虽听到她如此说,虽仍有担心,但见任芸一派心意已决的样子,便不再多劝,只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祝您开业大吉了,等开张那日,我们几个兄弟必去给嫂子捧捧场!”
“那可多谢差爷们赏脸了。”别了赵九,任芸便同那二人去办过户手续了。
审验完买卖双方的身份和契书内容后,便是交契税。
契税的事周木寅先前同任芸讲过,税率是按交易金额来的,金额越大税率越高。
她这单交易,买卖双方都要缴纳五十之一,也就是2%的税,算下来每方就是缴六两银子。
任芸掏得有些心疼,六两银子,都抵得上自家买灌汤包七八天的收入了……
付了契税,拿到了盖了红色府衙大印的契书,三人便又坐着马车回到了牙行。
任芸头一个下了马车,林家几个小的立马就围了上来:“娘,您回来啦,顺利吗?”
任芸朝他们笑笑:“很顺利,手续都办好了。”
林善言和林善举的眼睛登时亮了亮,林善言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林善举更是激动得“嗷”一嗓子,原地来了一个蹦跶。
他们家,拥有一家二层的大店铺了!
周木寅跟着下了马车,抬眼便见牙行门口,那几个以卢哥为首的牙子正摆着冷脸望着他,都是一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模样。
周木寅手指微微蜷紧,眸光黯了黯,他嘴角忽的闪过半分自嘲半分释然般的笑意,随后转身对车上的黄以行施了一礼:“多谢黄少爷相送,您慢走。”
黄以行透过车窗,将那几人的嘴脸瞧在眼里,不由地冷哼一声:
“看来回头我也得好好同姓周的说道说道了,他手下的这些人,都是些什么东西!”扔下这句后,便让车夫赶着马车走了。
“那我们也回去了。”见马车离去,任芸便也准备离开。
周木寅冲任芸深深地施了一礼:“今日之事,周某多谢老板娘。”
任芸笑着点了点头,从容地接受了他的道谢,随后望着他认真道:“我家每日上午在桥口那边卖灌汤包,你若是做好决定,便可来找我。”
目送那一家子离开后,周木寅微叹了一口气,转身回牙行,却在进门时,被那几个牙子拦住。
“你们这是何意?”周木寅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卢哥恶狠狠地瞪着他:“周木寅,你今日是成心与我作对了!”
“没瞧出来你竟是只白眼狼,亏我们瞧你是新来的,还一直关照你!”另一个牙子跟着骂道。
“关照?”周木寅都快被气笑了,这几人颠倒黑白的本事简直了,“让我端茶送水却不肯我接客,这叫关照?把瞧不上的客人强塞给我,这叫关照?眼瞧着买卖要成功又想从我手里抢回去,这也叫关照?”
“我竟不知,这世上还有如此的关照法?”周木寅露出嘲讽的冷笑,“这样的关照,不要也罢!”
几个牙子没想到向来瞧着老实听话的周木寅,这会儿居然会如此出言顶嘴,登时气急败坏道:
“啊呸!你个不识好歹的东西,自己没本事,还怪我们抢你的生意?”
“就是,一个新来的,难不成还妄想爬到咱们头上?”
周木寅捏紧了拳头,面无表情道:“不该是我的,我不会去抢,但该是我的,我以后也不会相让。”
说着,便不顾阻拦自己的手,迈步进了牙行。
“好你个周木寅,咱们等着瞧!”
听着身后传来的叫骂声,周木寅头也不回地径直往前走。待离了那些人的视线,一直挺直的脊背,这才放松下来。
说实话,之前再怎么排挤欺负他,他作为一个新来的都忍了。若非今日他们实在欺人太甚,自己也不至于这般同他们撕破脸……
但总归,该得的银子是保住了。
“娘,你说周大哥会答应做咱家的账房吗?”
回去的路上,林善举忍不住问任芸。
“若是没有方才那一出,娘觉着他不一定会答应。”任芸说着微微蹙眉,道,“但是经过方才之事,若是他还待在牙行,以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太好过……”
林善举点头道:“那些人都太坏啦,周大哥待在牙行指定还会被欺负,还不如来咱家呢!”任芸笑笑:“或许,会来吧。”
周木寅自然知道经过这一闹,自己的日子肯定会不好过。
但他只当那几个牙子会刁难他,却不曾想,当日那周记牙行的东家,也就是他那远房亲戚周木申,会丝毫不顾及情面地将他好一通骂。
“我是看在你爹的面子上才把你留在牙行做事,你倒好,来这么久了没成过一单买卖!”
“活儿做不好不提,现如今居然仗着远亲的身份在牙行作威作福,明目张胆地抢起旁人的生意来了!”
“周木寅,你简直丢了咱周氏族人的脸!”
周木寅望着那几个牙子恶人先告状的窃笑嘴角,耳中听着那位远房族兄不分青红皂白的数落……
那一瞬间,他忽然就笑了。
他感觉自己都懒得解释了,是非对错有什么重要的,旁人看不惯你,白的都能给你抹成黑的。
而他这个远房族兄,这会儿来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先前却对他在牙行受到的欺压不闻不问,别人联手诬陷自己,他却一个辩解的机会都不曾给自己……
“你笑什么?犯了错居然还摆出这般态度!可见你平日里在牙行就是这般猖狂!”周木申指着他骂道。
“这活儿你若是还想干,就给我安分点!不想干就直接滚蛋吧!”
听到这里,周木寅心中冷笑,怕是就等着对他说这最后一句话吧。
他这一脉原本就是旁支,这周木申如今已经是嫡系的掌权人,自然瞧不上他这个远房亲戚了。
周木寅面无表情地朝他伸出手,摊开掌心,淡淡道:
“我自然要走,今日的二两佣金是我应得的,付完我就走。”
“你这是什么意思?!”周木申见他伸手要钱,不由地愈加恼火。
“这单买卖是在我手上成交的,衙门备案的契书上也有我的落款,若是得不到我应得的酬劳,我也不介意去衙门告一状。”
周木寅声音平静,语气却很坚定。
“听闻和光县的县令大人公允,定会为我讨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