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谭老爷子所说,这位绣娘姓曾。
曾经是京城第一绣楼最好的绣娘之一,绣过贡品。请辞回乡后,便一个人独住桐州府城。
曾娘子的住所倒也好找,就在谭老爷子那个大宅院的隔壁巷子里,随便找人一打听就能找到了。
“曾绣娘家呀?是在这巷子里头,你们往里走,门头上挂了两个红灯笼的就是她家……”
指路的大娘见他们手里提着礼,便好奇道,
“咋,你们是想找她学手艺啊,还是想请她去绣坊?”
任芸闻言便问道:“大娘这话,可是曾有人来找过曾绣娘?”
“嗨,那可不少哩!毕竟是京城里头回来的绣娘,据说啊,曾经可还给皇宫里头的娘娘们绣过衣裳……”
那大娘倒也是个健谈的,一股脑儿地便把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诉了任芸母子。
“你们可不晓得,就刚回来那阵儿,听到风声来登门的人,都快把这巷子都挤满了!”
“有绣坊的人想请她回去带徒弟的,还有不少富贵人家,想请她给自家姑娘学刺绣的……不过啊,都被曾绣娘给回绝了,门都没让那些人进。”
“大娘可知道为何曾绣娘都回绝了?”任芸忙问道。
“这个哪儿晓得她哟!”大娘也是满脸的想不通,“据说当时可是有富贵人家,给她开十两银子一个月的工钱,她居然都没答应!啧啧啧,也不知道她咋想的……”
“这回绝的人多了,大家就都晓得她不愿意教人手艺了,所以啊,这如今好久都未曾再有人来登门了哩!”
林善举听完不禁蹙起了眉头:“娘,照这样说,咱们岂不是也没什么戏了?”
十两银子一个月的工钱都不答应,就靠他们母子俩手中的这么点儿礼,那曾绣娘能瞧得上?……
大娘也是摇摇头:“依我看,悬。”
任芸却笑了笑:“咱们来都来了,姑且试上一试吧……多谢这位大娘指路了,这几块糕点也不值当什么,就给大娘当个零嘴儿吧。”
那大娘没想到就说了几句话就能得到几块糕点,而且看样子这糕点还挺不便宜的,当即便笑眯了眼。
她也不客气,笑眯眯地便收下了,随后又道:“那大娘也提醒你们一句,那曾绣娘就是性子冷清了些,说话有些冲,但其实人还是挺好的,你们跟她说话客气点儿就行。”
“多谢大娘提醒,那我们便去了。”
母子二人便往巷子里去了,不多时,便看见了一户人家门口挂着两个红灯笼。
“娘,应该就是这家了。”
“娘来敲门。”
任芸说着上前叩了几下门,不一会儿,门内便传来了一道声音:“谁在敲门?”
任芸大声道:“敢问这里可是曾绣娘家?”
紧接着,门便被开了一条缝,露出半张脸来。
瞧着是一个约摸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
还不等任芸开口打招呼,对方便拧着眉头质问道:“你们是谁?来干什么?”
任芸冲她温和地笑笑,开口道:“我们是从和光县那边来的,我夫家姓林,是特地来拜访您的。”
“姓林?”曾绣娘打开了门来,目光在任芸和林善举身上打量了一下,随即问道,“你们就是老谭信里面提到的和光县小福村那家姓林的?”
任芸闻言愣了愣,原来谭老爷子竟然已经事先给这曾绣娘来过信了。
忙回道:“没错,谭老爷子是我大儿子的师父。”
“你瞧着倒是比我想象中的年轻多了……”曾绣娘仔细打量了一下任芸,“我可听闻老谭的那个徒弟已经快二十岁了。”
任芸笑道:“我是我夫君的继室,那几个孩子都是继子。”
“都是继子?”曾绣娘脸上露出一丝诧异,脱口而出道,“你没自己再生一个孩子?”
话一出口,便突然反应过来自己问这个问题实在是冒犯了。
刚想转移话题,便见对面那年轻后娘微笑道:“我嫁过来时夫君便已经病重,没多久便去世了,故而没有生育。”
曾绣娘闻言眼中闪过几分惊愕,第一反应便是眼前这人当时嫁过去怕是给人冲喜的。
这又是冲喜又是继室又是守寡又是当后娘的,对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子而言,这……未免也太惨了些吧!
而且明明是很凄惨的事,对方回答时却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
曾绣娘实在想象不出这人的心理有多强大,这换做一般女子,早就崩溃了吧……
她心里却不觉对这年轻后娘多了几分好感。
“行了,别在门外站着了,进来吧。”曾绣娘虽然依旧冷着脸,却让开了身子让二人进门。
曾绣娘虽然单身一人,但居住的房子倒是不小,还有一个院子,院子里种了一颗大大的桂花树。
林善举进了门后,依旧有些缓不过神来。
不是说没人进得了这位曾绣娘的家门么?他们居然就进来了!
林善举不禁在心里竖了个大拇指,谭老爷子也太厉害了!
曾绣娘领着二人在堂屋落座:“我这儿也没什么好茶,你们凑合着喝吧。”
任芸恭敬地接过茶水,笑着道了声谢,林善举也有样学样地跟着做了。
“你们的来意我也知道。”曾绣娘在椅子上坐下后,便直接开门见山了,“老谭信里说了,你们是想请我教刺绣……”
任芸微笑道:“正是此意,不知曾绣娘您可考虑收徒?”
曾绣娘喝了一口茶,却默了默,好半晌后,缓缓开口道:“老谭曾经对我有大恩,按道理他开口相求,我应当答应下来……”
任芸一听这话音,心理顿时一个“咯噔”,这听着是拒绝的意思?
曾绣娘却叹了一口气,接着道:“你们都大老远地跑过来一趟了,我便也不瞒你们了……”
说着,便拂开了袖子,露出了自己的右手,然后用右手端起了一旁的茶杯。
只见她手中的茶杯微微颤动起来。
“我这手受过伤,治好后便落下了手颤的毛病,如今啊,根本就拿不了针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