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见深昨日没午睡,晚上早早就睡下了,醒得也早,日头还没升起,他就把李青喊醒了。
李青气够呛,骂道:“又不是你成亲,皇帝不急太监急。”
“我不就是皇帝吗?”朱见深哼道,“太上皇也是皇帝好不好?”
“一边儿玩去,人成亲都在下午,这天刚蒙蒙亮,你去干嘛?”李青翻了个身,准备再睡一会儿。
不过,昨日被迫玩了一下午万饼条的朱见深,可不会让他如意,一会儿动动这个,一会儿动动那个,声响不停,李青一起身,他就立即安静,再躺下,他就又开始……
如此往复数次,李青也没了睡意。
“离成亲还早着呢,起这么早做甚去?!”
“吃个早茶,再去茶馆儿听书。”朱见深嘿嘿笑道,“你自己说的,多走动走动有好处。”
“那是你,我不用。”
“我一个人在大街上走,你就不怕有个好歹?”朱见深问。
李青气笑了,“你当你是黄花大闺女啊,就算是好男风的,也看不上你啊,这一脸大胡子,多扎人啊……”
“李青!你欺我太甚!!”朱见深震怒,“找死啊!”
“唉……我终是太惯着你了。”李青摇头道,“连你爷爷都是一口一个青伯,你个小崽子,屡次三番叫我大名,不让你体会一下长辈的关怀是不行了。”
他提上鞋子,摩拳擦掌。
朱见深顿时怂了,也不气了,说话也好听了,“先生,你看你,多大人了,咋还这么大气性呢,逗你玩儿呢……
嘶,我身体不好,你是知道的……啊呀,轻点儿~”
一刻钟后。
李青问:“还去吃茶、听书吗?”
朱见深转过身,蹲在地上好大一只,一点也不可爱。
李青心头舒畅,拿起话本,重新倚在床头,一边翻看,一边说:
“今儿吃席,可不得空着肚子啊,一看你就没经验,先生我是过来人,你多学着点儿……”
巴拉巴拉……
朱见深化悲愤为食欲,捶开西瓜就是造。
李青皱了皱眉,“别吧唧嘴,影响我看书。”
“你……”朱见深破防,重重一拍桌子,“不吃了!!”
“……不吃就不吃,你吼那么大声干嘛?”李青不悦。
“你管我……看你的书吧。”朱见深哼了哼,见李青又要动粗,气性也小了些。
~
李青到底还是偏爱朱见深的,没看多大一会儿,便领着他去街上溜达,吃早茶,听说书……一样也没落下。
直到申时时分,两人才去酒肆。
二人来时,酒馆儿已有许多宾客,看得出来,都是方圆有头有脸的人物,谈吐、仪表都是不俗。
酒肆格局发生了细微改变,且满目大红喜色,瞧着变化还挺大。
两人不认识这些‘名流’,递上请帖后,找了个位置坐下,等着一会儿看热闹,沾喜气,吃席。
听了一会儿周围宾客议论,李青这才得知,唐伯虎娶的还是苏..州名士徐廷瑞的二女儿,虽说他不认识这个名士,不过听这些人的话中意思,此人很有名。
言语间,李青也听出,如今的唐伯虎已是名声在外。
公认的大才子!
朱见深笑道:“你别说,你这眼光还真独到,起初我还以为他只是运气好,十六岁考取了秀才,没想到竟还这么出名。”
李青笑了笑,道:“可能以后更出名。”
这次,朱见深没有反驳。
江南富庶之地,向来多出才子,唐寅能以如此岁数杀出重围,名噪一时,足见其非同寻常,绝不只是十六岁考中秀才这么简单。
盛名之下无虚士!
这么多‘名流’都认可,肯定有着硬实力。
这时,唐广德走来朝宾客谢礼,又是一阵寒暄,言语间,话题全围绕在唐寅身上,个个赞不绝口,满脸艳羡。
显然,在众人的认知中,唐寅金榜题名,仕途通达,已是板上钉钉。
李青、朱见深没上去凑热闹,他们也就是路过,又不是本地人,且以二人的身份,以后也不会跟这些人有交集,所以只是品茶,单独聊天。
朱见深好奇道:“你说,那唐寅整日读书,连大街上的路都不认识,怎么就声名大噪了呢?”
“他有个好爹啊!”李青笑着说,“前日那幅画明显是下了功夫的,那老唐却说,儿子就花了半个时辰。”
朱见深莞尔,“确实,那厮倒是能说会道,且不让人生厌,会做生意,也会做人,不过,那唐寅却有真才实学,十六岁的秀才,还是在江南富庶之地,含金量满满。”
“两位聊什么呢?”唐广德呵呵笑着走来。
二人尴尬一笑,“没什么,老哥这人脉挺广的哈。”
“惭愧,承蒙抬爱而已,”唐广德谦虚一笑,道:“成亲还要稍等一会儿,唐某先以茶代酒,敬两位贵客一杯。”
“恭喜恭喜……”李青二人道喜。
唐广德笑开了花,饮了口茶,见又有宾客莅临,忙道:“两位失陪,我去应酬一下。”
李青笑道:“大喜的日子,你忙,不用管我们。”
“哈哈……失陪,失陪。”唐广德都快笑成了弥勒佛,宾客都是名流,儿媳也是样样都好,甚至都算唐家高攀了。
老父亲开心坏了,这场成亲礼,他自觉办的风光。
过了会儿,唐寅也走了来,他已换上新郎服。
这时代,新郎官多以状元郎的袍服为主,不然,也不会在后面加个‘官’字。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并非只是文官自我感觉良好,绝大数人都是这个想法,且早已根深蒂固,不是大明才如此。
人靠衣装马靠鞍,唐寅本就俊秀,配上这一身状元郎袍服,更显卓尔不群,风姿绰约。
李青看着这样的唐伯虎,不禁暗叹:不愧是风流才子!
今日的唐寅举止得当,谈吐不凡,时不时还来上两句即兴诗词,显然,事前有练习过。
不可否认,唐伯虎自身硬实力绝对当得起才子名号,但,他老爹的教育、运营,也功不可没。
不然,真就是一个闷头读书的少年郎,怎么也不至于有如此名气。
朱见深抿着茶,看着人群中央,被鲜花、掌声围绕着的唐寅,不禁感慨:
“这后生当真受老天眷顾,连我都有些羡慕了,少年人,才华横溢,风流倜傥,啧啧啧,少年得意,得意少年啊……”
李青颔首。
此刻的唐寅,虽还未功名傍身,却毫无疑问是人生赢家。
慈父贤母,家境殷实,英俊潇洒,文采斐然,鲜花掌声……今又逢大喜,娶的还是名士之女,种种叠加在一起,简直……
令人嫉妒!
连朱见深都艳羡,可见一斑。
“李青啊,你说,他和王守仁,谁能中解元?”朱见深放下茶杯,一副很感兴趣模样。
“这个谁猜得准?”李青没好气道,“还有,你当解元是大白菜啊。”
朱见深笑了笑:“咱们打个赌如何?”
“赌什么?”
“我赌唐寅能考中。”
“……我是问你,赌注是什么?”李青翻了个白眼儿。
“你先说赌不赌?”
“赌,不过,我也押唐寅。”
“……你不是看好你的小云吗?”
李青摇头:“我说过了,小云不一定擅长科考。”
朱见深气结,“那我不管,你不能跟我赌的一样,你这是剽……”
‘吨吨吨……’朱见深一口气饮尽凉茶,这才继续道,“窃我。”
李青黑着脸道:“你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要不是今儿特殊,后面俩字儿你都没时间说出口。”
朱见深不由分说:“你赌王守仁,我赌唐寅,就这么定了。”
“行行行,依你。”李青好笑道,“唐寅走了,看样子马上就要举行成亲礼,你别再啰嗦了,看热闹吧。”
“那可说好了啊!”
“说好了,说好了。”李青不想再听他聒噪,连连点头。
“那就好。”朱见深咧嘴一笑,总算是满意了,不再吵吵。
成亲礼是在酒肆举行的,没有院子,所以新人也都是当着宾客的面,进行成亲仪式。
不多时,一对新人缓步走来,在宾客前方中央处站下,接着,‘司仪’清了清嗓子,喊道:
“正衣冠!”
这一次,李青二人都有了经验,没再被吓一激灵。
朱见深紧张的小声说:“李青,我先跟你说好,待会儿‘早生贵子,百年好合’这两句话,你可不能跟我抢。”
“……行。”李青也是服气,“别再逼逼了,人家正成亲呢。”
朱见深怒了一下,却没再出声,转而瞧热闹,沾喜气……
成亲礼跟上次在南昌王守仁成亲时,不能说一模一样,却也大差不差,不过,二人依旧津津有味。
一拜天地三叩首,二拜高堂三叩首,夫妻对拜三作揖……
随着‘司仪’一句:“礼成!”成亲礼宣告结束。
李青依旧没看够……
没有婚闹,却更为热闹,喜气盈盈。
唐寅俊面微红,整个人都洋溢着别样的光彩,一一给宾客敬酒。
今日的他,似是有一道看不见的光环加持,走到哪儿都万众瞩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