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可是要记得啊,别忘记了,若是你让老叔为难了,老叔就带着兵马过来。”
曹洪享受完了牛羊肉的美味,又满意的看了看身后跟着的几辆大车,车上面装了许多的皮毛,牛羊肉因为天气太热,反而不好带走。
“老叔放心,子文既然答应了老叔,那便一定会做到。”
曹彰真的不想回去,自己统领大军在北地戍守,虽说苦了点,可在这北地,自己就是最高长官,就是皇帝。不过是风霜多了一些,以及还要上阵杀敌,可凭借着自己的武艺,杀敌算什么?至少自己在这里吃喝不愁。
唯一的遗憾,可能就是这里的女人,都有那么一股子羊骚味。
“不行,你小子我不放心,还是得跟着我一同回去。”
“别啊,老叔,你给侄儿留点脸面行不行?”
曹彰有点哀求了,自己好歹也是武皇帝的儿子,任城王,还是三军统帅,若是就这么被曹洪带走了,那自己的脸面又该放到哪里?
“好,给你留点脸面,那老叔就在洛阳等着你。到时候回来了,就过来喝酒。”
曹洪没有再多说什么,领着车队就走了。
看着曹洪远去,曹彰这些时日以来积压的怨气全都爆发了出来,直接就点起了一队骑兵,开始朝着草原深处杀过去。
“好你个曹叡,居然敢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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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祖这趟出行,可是得了不少的好处啊。”
曹叡得知了曹洪回来了,立刻就换了便装出行,到了城门口迎接曹洪。
“哈哈哈,子文那小子还算上道,他说了,给他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就回洛阳,好歹也是你三叔,给他留点面子。”
见到曹叡并没有朝着自己的队伍中寻找,曹洪就更加满意了,有这样的人在,至少曹氏能够执掌天下一段时间。若是此刻朝着自己的队伍中寻找曹彰,这就反而会让曹洪看轻。
“原本就是请叔祖代朕出马,请三叔回来做骠骑将军,入内阁帮助朕的,还是朕不近人情了,劳动叔祖这么大年纪还要北行。叔祖辛苦,还是快些回府休息才是。”
“臣论私是宗亲族长,可论公乃是国家大臣,为国、为陛下分忧乃是职责。”
两人的队伍在城门口汇合,一路朝着曹洪的府邸而去,曹叡也想顺便听一听北地的风光和风土人情,那幅地图就仅仅是地图,上面虽然标注了一些文字,可还是不如亲身经历来的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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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艾带着一本账册,还有一卷纸,来到了寿春,如今的邓艾,已经不再是校尉,而是升级到了杂号将军,管理着两淮之地一大片的屯田区域。这些年来的屯田让他对生产方面有了更多的心得体会。农时,水利,气候,人力,施肥等等,都缺一不可,经验的纯熟也让两淮之地越发的富庶,而随着人口的不断向南推进,占据了长江沿线,烽火台的设立,骑兵营的部署,让江东对两淮之地的骚扰越发的无力。
“末将邓艾,见过将军。”
“哦,是士载来了。”
满宠对这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很有好感,至少在自己手底下屯田的这些年来,一直实心任事,将这两淮之地的屯田和江防都做的不错,数次击退江东兵马的烧杀。
“不知道今日士载前来,是有何要事啊?”
满宠看着邓艾,想着这个年轻人几乎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对于官场上的那些弯弯绕绕也不太注重,所以也就开门见山。
“艾今日前来,实在是想要向将军讨要一份军令。”
“哈哈哈,士载心中必然已经有了谋划,且说无妨,看看我这把老骨头还能不能帮的上你。”
“艾想要修渠。”
“修渠可不是什么小事,哪怕距离再短,所动用的民夫和钱粮都不在少数,你可想好了?”
“回将军,在下想好了,就是要修渠,从黄河修一条水渠,沟通洛阳和颍水,一旦这水渠修成,则洛阳和关中的兵马物资,就能够沿着这条水渠而下,到时候行军速度加快不说,这沿途的运输损耗也会减少很多。”
说完,邓艾就将自己手中的账册和图纸递给了满宠,账册上面写满了如今两淮之地的钱粮产出,而那图纸,就是邓艾花费了许多时间才勘探明白的修渠图。
这话题就让满宠有些吃惊了,看着邓艾在地图上画的一条线,这水渠要是想要修成,可不是一日之功了。
“你可想好了?这事情太大了,即便是我也没有决定的权力,唯有通报给洛阳,由内阁决定。”
满宠对如今的这种情况有些难受,若是往常时候,自己直接上书,然后由曹操或者曹叡决定就好了,可如今却还要经过内阁商议。
可是一想到如今内阁的组成,想来这个方案应当是会通过的。
“既然如此,我便即刻上书,征询朝廷的意见。”
见邓艾心意已决,也知道修成这条水渠将会带来多少的好处。
“那就劳烦大人了,还望大人能够将这幅修渠的地图也一并送往洛阳,想必朝中的重臣看完之后,必然是会同意的。”
邓艾施了一礼。
“多谢大人成全。”
“哈哈哈,没什么成全不成全的,如今士风有些清玄,却少了你这等实心任事之人,你有心建功立业,老夫又何必阻拦,若是为国着想,自当是助你一臂之力。”
满宠说着自己的想法,自己如今年事已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就那么去了,家中的子侄还是需要有人照顾的。
满宠又留下了邓艾吃了晚饭,最后才放邓艾离去。
“夫君,你可算是回来了。”
徐颖见到邓艾黑夜回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孩子们呢?”
“早就睡下了,义父来信了,想着你什么时候能够回洛阳去,说你这么多年都一直在外面,少了和陛下的接触,怕你失了陛下的信任。”
“休得胡言,我与陛下,乃是总角之交,当年还是我带着陛下读书习武,这情分怎么就会生分了?何况我在淮泗之地,努力屯田,实心任事,陛下也能够看到我的忠心。”
邓艾对这些事情怕是不太在意,只觉得情分在就是在了,怎么会消失呢?自己虽然是出身寒微,能够幸运的拜入夏侯信的门下,如今年近三十就已经是杂号将军了。可却没有想过,即便是再努力,若是没有机缘,没有人提携,凭着自己的出身又怎么可能这么年轻就身居高位?
将自己的如今的成就只归结于自己的努力,那么,比自己努力的人多了去了,怎么这些好事就偏偏落到了你头上?
徐颖很是无奈,想着这些年来,自己的丈夫到了淮泗之地后就开始了屯田,这屯田一步步成功,也让邓艾陷入了一种误区。
那便是自己的提拔是因为屯田有功,更多的是凭借自己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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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政司的大院内,一群低级的官吏正在忙碌着,许多官员的奏疏都会先到通政司汇总,然后由这里的官吏查看和整理,最后再交由六部堂官审核,若是事情确实重大,则是由堂官再递交内阁商议处置。
可以说,通政司就是一个职位不高,但权位重要的部门。
这个部门的人,大多都是由洛阳各家的子弟,还有科举取中的士子中挑选担任。
“陛下定下去的是休养生息,这是什么?我看是劳民伤财。一个不知道哪里出来的屯田官,居然说要修渠。诸位,你们且看看,这个叫做邓艾的,居然说要修建一条水渠,沟通黄河与颍水,这得动用多少的民夫钱粮?”
一名通政司的官吏正在翻阅整理着今日送过来的奏疏,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内容,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甚至嗤之以鼻。
“哦?是么?且让我看看。”
一旁的另外一个人接过了这份奏疏,看了之后却沉默了,要打通黄河和颍水,整整三百多里的长度,还要满足船只通行要求,这工程量实在太大了一点。
“兴修水利是好事,可这工程量却实在太大了点,说劳民伤财太过,可与陛下定下的休养生息之策却有些不符。”
这人看完了之后,下了一个结论,在内心中,他是希望通政司的权力能够更大一点的,至少能够选择驳回一些奏疏,这样以来,提交给六部堂官的文件就要先通过自己的手中,自己也完全可以驳回一些奏疏。
这手中有了权力,那官才是官。只可惜内阁的诸位阁老都不允许这样,还专门设置了一个小衙门,对每日里送过来的奏疏都要一一记录在案,若是少记录了一本,那他们便要先受到责罚,这种权力的制约,明显就是出自于陛下的意思,这才不会导致自己被下面的官吏蒙蔽了。
“这本奏疏所说的内容实在太大,还是交由堂官们商议吧。”
末了,这人最后还是说了这么一句,像这样麻烦的事情,自然是应该交给堂官们商议决定,因为六部堂官已经有了驳回的建议权。
对,只是建议权。在将自己的建议写好之后,再交由内阁审议,一般内阁的人也不会驳回六部堂官的建议,这便在确保权力得到了监督的同时,又兼顾了效率。
只有实在太过重大的事情,六部堂官也觉得这事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才会在草拟了自己的意见之后,再交给内阁商议。
“你说说,我们这通政司,到底是个什么?我看就和一个门吏差不多。”
这人接过了奏疏之后,就在考虑,这件事情到底是该送往工部,还是送往户部,修渠需要技术人员支持,可消耗的钱粮却由户部主管。朝廷在淮泗之地设立了多个粮仓存储看管粮食,可这动用粮食却需要户部甚至是内阁签押才行。
“看看这事情干的,一个种地的,淮泗之地的粮草数目,居然比我们知道的都清楚。”
这个人也是希望通政司能够扩大自己的权力,可没办法,自己在通政司就是一个看门收信件的。
想了许久,他还是将这份奏疏归类到了户部处理的内容里面,又拿起了其他的奏疏看了起来。
对于这种日复一日的重复工作,这人实在是厌烦透顶了。
一直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才会有内侍到通政司,将所有归类好的文件全部都送往相应的各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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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孚沉默的走出了自己的签押房,户部没有左侍郎,只有自己一个右侍郎,自己的顶头上司是徐庶。对于这个陛下曾经的老师,如今的上官,司马孚还是保持了足够的尊重。自己这个上官和其他人不太一样,家中也不过几亩薄田雇人耕种,可是家资却还是丰足的,除了每年陛下的赏赐之外,似乎还有其他的收入,可唯一的一点却是从来不收受任何的金银玉器,古玩字画,最多就是收点山货和肉条。若是有人胆敢在山货里面夹带金银或者其他,被搜出来之后,也是客客气气的将多出来的东西返还给人家。
这样的品行倒是给自己的上官赢得了好评,觉得他是一个清廉自律的君子,就连陛下都称赞,说是天下的官吏若是都能够如同徐师一般,那便是海晏河清了。
可是司马孚却知道,自己的这位上官,基本上就不太管户部的事情,每日里当直就是潜心修道。对,就是修道,每日里就在自己的公事房中打坐,翻阅道家典籍。
“嗯?修渠三百里?”
司马孚一看到了上面的内容,发现上面所需要动用的民夫和钱粮都实在太大了,心中却不敢擅自做决定了。这样的事情,恐怕即便是徐庶也不会做决定,必然是会提交内阁的,可自己还是拿过了纸笺,写下了自己的意见。
“修渠乃利国大事,然则动用钱粮、民夫无数,也非一年之功,请派人核实陈、蔡之间地质、粮草等数目。而后交由内阁商议处置。”
司马孚将其余的奏疏全部处理完了之后,就敲响了徐庶的房门。
“进来吧。”
在自己的公事房中,徐庶就是一副道人的打扮,丝毫的不见烟火气,自己早就已经厌倦了征战和尔虞我诈,早在几年前就向曹叡提出了请辞,可是曹叡却坚决不允许,说是自己如今既然已经是继位称帝,怎么能够让自己曾经的老师,就这样隐居,这让世人如何看待自己。
无奈之下,徐庶只能留了下来,在这次的官职改革中,还被硬是摁上了一个户部尚书的头衔。
这简直就是乱弹琴,自己的本事,应当是去军部,即使去不了,也赢得去管理兵部,而不是来户部,可是曹叡却偏偏让徐庶管了户部,还给他配了一个右侍郎司马孚。
徐庶就明白了,这就是让自己看着点司马孚,顺便也验证一下他的忠心和能力。既然如此,徐庶索性就是大手一挥,直接就让司马孚当了牛马。
“部堂,这里有一份寿春那边送过来的奏疏,其中所言之事实在太大,牵扯的钱粮和人力又多,属下想请部堂定夺。”
见是司马孚,徐庶从蒲团上起身,然后朝着自己的桌案走去,而司马孚也早就已经将奏疏和图纸在桌案前摊好。
“叔达不必如此,我徐元直有手有脚。”
每一次,司马孚都会将奏疏给徐庶摊好,然后就退回到自己的位置,等着徐庶将奏疏看完,然后再做最后的决定。或者是户部直接决定,又或者提交内阁审议。
“嗯?修渠?联通黄河与颍水,还要在淮泗之地修建各类水渠,一方面灌溉农田,也可以方便钱粮兵力运输,这人倒是出的好主意,只可惜谋划太大了,不是我一个户部堂官能够决定的,你就将这份奏疏递交给内阁那边吧,至于说各方的数据核实,”
徐庶说到了这里,顿了顿。
“该去核实的,还是要去核实的。”
徐庶明显的看到了最后的落款,前面的是满宠,后面的则是邓艾。
“诺。”
司马孚退了出去,又转身朝着内阁那边走去。心中却在想着,这徐元直真的是一位正直温厚的君子,一点也不徇私。又或者说,他对邓艾有着绝对的信心?
自己倒是要真的好好了解了解这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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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洛阳城门口好不热闹,许多百姓路过也是纷纷看向了城门口,看着那个年轻英武的皇帝,心中充满了畏惧。更何况身边还站了曹洪、夏侯信等将领,而兵部的堂官徐盖也在其列。
“叔祖,这报信的已经到了,怎么三叔还不来?”
曹叡小声的问了曹洪一句,一想到曹彰终于放弃了兵权,从北地回来,曹叡的心中就安心了不少,一个手握兵权的皇族,还是自己的叔叔一直领兵在外,总归是不太让人放心的。
“陛下且稍等,这报信的人已经到了,那子文也就快了,也许是车马太多,这路程就慢了。”
曹洪在一边小心的解释道。
“这洛阳城什么会没有,三叔缺什么,朕给他配就是了。”
“陛下,就再等等吧。”
曹叡对于曹彰的这种小把戏有些看不上眼,前一次要官爵,这次又拖延时间,无非就是想要用这种方法彰显自己,又消磨别人。
“哼,朕等等他无所谓,可是叔祖却年事已高,他还有没有尊老敬贤之心了?”
就这一点,曹叡就对曹彰极为不满,但还是拿着曹彰不尊老出来说了事情,这让曹洪有些讪讪,觉得曹彰真的是打仗打出狗脑子了,不但拖延了回洛阳的时间,还在这一刻摆起了架子。
“这.......”
曹洪有些讪讪,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曹叡。
“算了,叔祖,他毕竟是朕的三叔,他既然不过来,那朕就过去。”
“这,陛下,不如再等等吧。”
曹洪见曹叡态度坚决,立刻就想要继续劝说,可内心却早就把曹彰给恨上了,想要派个人过去通知曹彰,可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动作,只能是把目光看向夏侯信,哀求着。
曹氏子孙,不能自相残杀啊。
“陛下去迎一迎也无妨,毕竟是陛下的叔叔。”
夏侯信却不理会曹洪的目光,直接补了一句。
若是到了此刻,曹彰还看不明白,想不通透,那就先收拾他一顿再说。曹叡去迎接之后,固然会暴露出曹氏皇族内部的问题,可一样也能将曹彰扣上一个跋扈的帽子。调曹彰进洛阳,是为了拱卫皇室,而不是添乱置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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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洛阳城外三十里,一支近千人的队伍在驿站里面驻扎着,这本身就已经违背了如今曹叡下达的命令,任何人家中私兵不得超过400人。
“将军,若是再拖延下去,恐怕不是太好啊。”
一名校尉模样的人走了过来,对着一个黄色胡子的人说道。
“怕什么?就让那小子等着。”
黄色胡须的人一脸的不在乎,自己就是吃准了如今他要名声,所以才故意拖延。这样一来,既显示了自己的身份和辈份,也可以在日后为自己占据先机。
自己是他千请万请请回来的,不是自己眼巴巴的回来的,若不是最后曹洪出马,自己压根可以不回来。
不错,如今在驿站拖延时间的就是曹彰。
校尉听曹彰这么说,只能是退了下去,心中知道自家将军这么干,恐怕不是什么好事情。
就在这时候,驿馆的外面传来了一阵的嘈杂声,将驿馆内的众人全部给惊动了。
“不下,不如由老叔进去,将子文那混账东西给押出来?”
到了这个时候,曹洪心中还是想着能不能补救一下。
“不必了,这三十里路朕都已经走下来了,还差这区区几步么?”
说完,将自己的马扔给了身边的禁卫,自己则是大步朝着驿馆里面走去。
“三叔好兴致啊,居然还能够在这里喝酒。不知道是什么美酒,让三叔都忘了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