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云灵舟之中。
无尽的黑暗云雾在大山深处升腾不定,变幻莫测。
王恒背负双手,静静地看着山下那不时如厉鬼、又不时如各种凶残猛兽的云雾,心情有些复杂难明。
他的记忆力非常好。
再结合尘寰镜的强大灵影护道效果,说是过目不忘都丝毫不为过。
所以,王恒很清楚的知道,这个世界被黑暗入侵的情况更严重了。
幻云灵舟飞行了一会儿,已经飞过了雪华村和大荒村,来到了溧河村所在的区域。
溧河村是一个很出名的村子。
这个村子之所以出名,是因为溧河村出了一位绝世的天骄真传——林雨诺。
林雨诺的母亲乔琳琳,也是一位天赋极好的天骄,只是她的一身天赋都被收割掉了。
收割者,正是来自于镇魂殿的姜邢。
而当时的付出,乔琳琳也是心甘情愿的,甚至觉得是一种荣耀。
所以她活了下来。
她生下的女儿林雨诺,出生之后不到三个月,就被天煞宗的太长老看中,带走去培养了。
这样的一位名人,王恒不可能没有听说过,只是大荒村和溧河村相距甚远,双方也没什么接触的机会。
上次,在天煞宗之中讲述心境破九禁的时候,王恒其实就见到过很多真传弟子在场。
那其中有几名奇女子都非常出色。
王恒确定,那其中必定有林雨诺。
想到临着离开的时候,五舅母孙梅忽然拉住了他,询问他是否想与那林雨诺结成道侣的事情,王恒也有些滑稽。
事实上,天煞宗的事情可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
而且,有了岑子岚和夏灵月的事情在前,王恒也不想遭受这种莫名其妙的婚约,而且还是被嫌弃的一方,所以王恒拒绝了。
可五舅母孙梅却主动说,这是那位林雨诺自身的意思,说林雨诺特意和她的母亲乔琳琳提过,想选王恒当道侣,并让她的母亲打探消息。
换而言之,林雨诺的选择,是和岑子岚、夏灵月的选择完全不同的。
对此,王恒也只是付之一笑,很肯定地拒绝了。
一如他对宁倩茹一样,拒绝很干脆,不拖泥带水,不养鱼,不给对方希望。
幻云灵舟之中,宁倩茹同样目光看着下方的云雾,心事重重。
“爹,我想了许久,觉得还是应该说一件事。”
宁倩茹忽然开口,打破了幻云灵舟之中的寂静。
王恒收回目光,看了宁倩茹一眼。
宁倩茹变得沉默寡言了很多,少了很多少女的那种天真活泼,大大的眼睛里也没有了朝气,只是有一抹隐藏着的悲伤。
她整个人比之之前还更消瘦了许多,说是人比黄花瘦都丝毫不为过。
一方面,她处于凝练紫气的阶段,气血供应消耗巨大,人会清减许多。
另外一方面,便是这次的事情,她多多少少受到了一些影响,产生了一些抑郁情绪。
宁德专心操控着幻云灵舟,闻言,轻声道:“你长大了,你觉得应该说,那就说。”
宁倩茹道:“我觉得二伯的死,和姑爹没关系,而是和雪华古庙有关系。”
宁德闻言,虎躯一震,脸色顿时狂变。
“倩茹,莫要胡说!”
宁德冷叱一声,语气很是严厉。
但片刻后,他语气又缓和了几分,道:“这件事,不许再说了。”
宁倩茹一咬牙,道:“我这次遭遇心魔入侵,差点儿死了,如果不是表哥救我,我就真的死了。不过在这之前,我的确是看到了雪华湖——”
“别说了!”
宁德大喝一声,阻止了宁倩茹。
“我让你别说了听到了吗?!”
宁德的暴脾气再次爆发了,语气狰狞,有些歇斯底里。
王恒深深看了宁德一眼,忽然道:“雪华湖里面很多女尸,我也看到了。
雪华古庙里还挂着一具干尸,死不瞑目,那是二舅的尸体吗?”
王恒说着,默默地感应了一下尘寰镜中呈现出的一抹幻影场景,然后主动地熄灭了幻影。
宁德骇然失色,浑身都哆嗦了起来,他死死地瞪着双眼,盯着王恒道:“你你你——小恒你怎么去插手这件事,你……这是大忌,大忌啊!”
宁德整个人像是失魂落魄一般,非常地不安,内心极其惊恐。
就仿佛,这种东西触碰之后一定会不得好死一样。
王恒闻言,双眼微微眯了眯,没有在意,道:“三舅,不必如此。”
宁倩茹此时才算是回过神来,脸上同样带着极为震惊之色:“啊,表哥你也看到了?对,我迷迷糊糊的时候,好像莫名其妙跑到雪华古庙的门口去了,然后古庙的门打开了一点,我就看到二舅吊在上面,身体都干瘪了,但是他却在朝着我笑。
当时我一个激灵就清醒了,然后忘记了这段记忆,只记得湖底女尸在朝着我笑。
先前,我看下方那些云雾的时候,才忽然想起这些来。
所以我考虑了很久,还是想将这件事情说出来……”
这一次,宁倩茹说的时候,宁德出奇的没有阻止。
只是,他整个人仿佛苍老了许多。
“这件事,知道了不说出来,多半也没什么危险,但是说出来,几乎就必定会死……
因为这件事,一旦牵扯到,就会有非常可怕的劫难加身……
眼下,既然已经说出来了,那……
有什么危险,我们一起面对好了。
可惜我实力太差,即便是拼尽一切,也未必能护你们周全,所以有危险的话,你们一定要想尽办法逃跑,我尽力地拖住危险。”
宁德语气无比严肃地道。
王恒语气平静地道:“三舅,不必如此,我走的是殉道者级剑修之路,不可能面对困难后退的,这也是我为什么会和三舅母对峙的原因。
和大道比起来,所谓以下犯上都绝不存在。
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这是我自身为人处世的标准。
而在这个基础上,我也会优先尊重母亲的意象,以及给予这个世界严苛等级规则一些尊重。”
王恒很清晰地说明了他自身的立场。
这句话,直接让宁德无言以对。
“爹,女儿也不会再退缩了。爹您说得对,面对生死,退一次,就退了一辈子。
小时候,娘第一次让女儿去做坏事,那一次女儿不想答应却还是委曲求全退缩了、答应了,所以铸成大错。
如今,什么逃避什么让爹您殿后让我们逃跑的事情,女儿是绝不会做的。
人生在世,当生则生,当死则死。
没有自己的坚持,又如何走出自己的道?
唯有我们都有这样坚定的内心,有像是父亲这样不惧一切地去付出之心,人族才可以逐渐强大起来。
只要我们能一点点地去改变,世界一定会变得不那么黑暗……”
宁倩茹内心非常清明澄净。
这种清醒的认知是极为可怕的,也是极其坚定的。
王恒知道,上一次生死之间,宁倩茹服用的龙魂丹的底蕴被彻底地吸收了,经过了家庭的矛盾冲突、自我反省,宁倩茹无论是心境还是实力,又都有了极大的成长。
按照这种趋势,宁倩茹以先天境十重突破紫气境,应该也快了。
等黎明破晓,天地间那第一缕紫光汇聚,紫气东来,落在她的感悟之中的时候,她就能突破了。
“倩茹……你真的长大了。有你这样的女儿,是爹的骄傲,也是爹的荣幸。”
宁德有些唏嘘,心也渐渐地释然。
这一刻,他看开了,也放下了。
是啊,人生在世,当生则生,当死则死。
为人族的光明而舍身赴死,或者直面困境、劫难而死,那又何妨呢?
宁德内心的心结,也在此时彻底地打开了,原本他觉得,他拼搏一辈子,也无法偿还王恒那一颗涅盘造化丹的恩情——因为王恒如今是最需要这颗丹药的时候,但是他却拿不出来。
以后他定然是有能力或者有机会拿出来,可那时候,对于王恒而言,涅盘造化丹也已经没有了相应的意义。
当时过境迁的时候,丹药还是那枚丹药,可是对于王恒的价值,却已经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了。
这一点,宁德是非常明白的。
而如今,宁德内心同样充满了洒脱与自信——这时候拿不出来涅盘造化丹,那到时候,拼尽一切帮他寻一颗龙魂丹,悟道丹,总归是对王恒而言有价值了吧?
宁德思索之间,整个幻云灵舟忽然剧烈的震荡了起来。
“轰——”
这时候,天空中一道血色的闪电忽然劈下,引出一片黑暗的云雾升腾,汇聚如怒海狂涛咆哮。
幻云灵舟上,七彩玄光炽烈迸发,璀璨如燃烧的烈阳。
“轰隆隆——”
虚空中,惊雷炸响,黑云如盖,自虚空而上镇压而下,狠狠冲向了幻云灵舟。
“嗡——”
关键时刻,宁德立刻激活了幻云灵舟的守护枢纽,幻云灵舟化作流光,瞬间刺入虚空,同时爆发出了一团湮灭一切的玄光。
虚空剧烈震荡,幻云灵舟瞬息之间冲出了那片带着血色闪电的黑云。
百余个呼吸之间,穿过灰暗天空和血云黑雾区域的幻云灵舟平静了下来,远方的天空清澈了许多,环境也好了几分。
只是,宁德非但没有放松,反而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了起来。
前方,两名黑白分明的、身高足有两米五的黑白衣纱裙女修行者静静地立在虚空,挡在了幻云灵舟的前方。
她们浑身逸散出强大的蛮兽血脉气息,整体的气势十分强横。
两人的身材十分的壮硕,浑身的肌肉隆起,完全覆盖了她们的深处。
她们拦在幻云灵舟身前的刹那,王恒的尘寰镜器灵‘灵影’已经直接将两人的原形映照了出来——这是两只妖魔!
妖猫一族的猫女!
王恒的神情顿时变得凝重了起来,他没有想到,这两只妖魔竟是披着人族女子的人皮,强行引动黑雾危机爆发,摧毁幻云灵舟的守护阵法,并在此地截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