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恒师弟。”
    岑子岚目光渐渐变得清澈了许多，也宁静了许多。
    她也再没有露出丝毫的轻慢和桀骜姿态。
    她的内心，仿佛已经彻底地对王恒敞开了——或许是王恒那句‘你一向看不起我’，像是一根刺，刺进了她的内心深处。
    以至于，如今一切老底都被揭开，她却反而没有想象之中的那种气急败坏，那种丢人现眼。
    反而是王恒那种苦口婆心、推心置腹的规劝，让她内心格外的温暖。
    绝望之中，黑暗深处，哪怕是有一丝的光明，有一丝的温暖，那都是一种绝对的守护，那都是一种绝对的感动。
    岑子岚是桀骜的，也是清高的。
    她更是一个爱慕虚荣、自尊心强的骄傲之人。
    可正是如此，一次次在王恒面前丢脸之后，她才会更加地想要证明她自己是如何的了不起，要让王恒后悔，要让所有看她笑话的人悔不当初。
    可如今想来，一如王恒的说法那样，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了不起的时候，王恒也没有仰望她。
    她如今落得这般地步，甚至心甘情愿自我献祭，近乎快成了行尸走肉，王恒也没有瞧不起她。
    反而在她先前如此恶劣的态度下，还能如此推心置腹地为她指明前路……
    在绝境之后，如今回看过去，岑子岚反而渐渐看透了迷雾，看到了本质。
    父亲的死对她本就是一场巨大的打击，也让她看明白了世间的黑暗，看明白了人情冷暖，看懂了世态炎凉。
    如今，她百感交集，心中更是有千言万语，有无尽的感动与感激。
    可这一切，却仅仅化作了‘王恒师弟’四个字，其余的都已经说不出来了。
    她的声音带着颤音，身体都不受控制地发抖，心情无法平静。
    “嗯，岑子岚师姐，你和子衿一样优秀，以后，也要一样地为天地立心，为人族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不要假手于人，不要将希望放在别人身上，不要将责任推给下一世！
    你要相信，你岑子岚自己，就可以是巅峰！”
    王恒感应到了岑子岚的变化，内心顿时舒服了许多。
    别的变化不说，光是尘寰镜中，岑子岚的倒影从一朵枯萎的花朵，变成了含苞欲放的花骨朵儿，便可见一斑。
    而且，尘寰镜中倒影出的岑子岚的那种花朵，恰恰是那朵王恒见过的、无比神秘的雪莲花。
    这一幕场景，就像是天赋的盛开一样，有些诡异。
    而且，这种情况，其实王恒是有见过的——不仅仅是在雪华村见过，更是在夏灵月的天赋变化之中见过。
    那一次，见到夏灵月的时候，夏灵月隐约看到了他的道眼重瞳，而他则是通过尘寰镜看到了夏灵月的天赋之中盛开了雪莲花的异象，情形其实和此时的岑子岚差不多。
    只不过，当时，雪莲花之中的夏灵月是被一柄漆黑色的长枪穿透了胸膛，被一击必杀而死。
    那一幕场景，其实王恒的记忆很深刻。
    只因夏灵月给予王恒的感官并不好，因而王恒没怎么在意她的死活。
    这次，岑子岚的天赋情况，让王恒再次想到了那一幕。
    “或许，夏灵月四人，都是月神殿养来收割的韭菜吧，夏灵月的死恰恰是天赋成熟然后被收割？”
    王恒若有所思，接着又看了岑子岚一眼。
    岑子岚目光坚定地点头，声音明显轻柔了许多：“王恒师弟，我会的。这一次，我听话。”
    王恒闻言，目光之中毫不吝惜那种赞赏之色。
    这样的目光，让岑子岚莫名地身心温暖，精神亢奋了不少。
    就连她的目光都明显明亮了许多，有光彩了许多。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崛起的！”
    王恒直接鼓舞道。
    岑子岚狠狠点头，接着她目光明亮地看着王恒：“王恒师弟，你也一定要更快地变强，月神殿竞争非常激烈，而且还有那种献祭竞争——她修行的还是有情剑道之中的《碧雪素心剑道》，可这种剑道虽号称有情，实则狠辣无情……
    之前我阻挠你，一是担心你影响她修行剑道，另一方面，也是这种剑道本身的巨大缺陷的原因。
    不过现在，我支持你和子衿堂姐成为道侣，因为我相信，她的所有困境，所有难题都难不倒你。”
    岑子岚想开了。
    女人一旦想开了，自然也就想通了。
    想通了，站在王恒的立场去思考王恒的成就，自然明白王恒到底有多么的优秀！
    特别是，当亲自体会了一下王恒那一剑捅穿她的眉心的感觉的时候，当放下所有成见真正地用心接纳、用心思考的时候，她才真正地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天骄。
    而哪怕是月神殿的真正神女，那些还没有出世的绝巅天骄，恐怕也不过如此罢了。
    至于夏灵月这般……
    还真就没有什么在王恒师弟面前骄傲的资本。
    岑子岚的想法改变了。
    她本是一个有些极端的人。
    一旦想法变了，这种两极的反转自然更加的强烈，王恒哪怕是某些缺点，在她看来都会变成格外诱人的优点。
    更遑论，目前而言，王恒就没有真正明面上的缺点可言！
    ……
    岑子岚离开之后，王恒身心惬意。
    “镜花水月之源，这来源从根本上给你们削断了！你们的那种两仪四象组合布置，直接连桌子都给你们掀翻了！”
    “子衿不会再心甘情愿！”
    “就连你们可以随意控制的、你们眼中愚蠢至极的岑子岚，都被我直接‘教化’了，不会再心甘情愿了！”
    “就她们两人拥有一缕女帝命格，花开并蒂，拥有一缕镜花水月之源！现在她们不心甘情愿，你们从哪里去割？！”
    “至于夏心妍，以她的本心而言，纯粹而真实，反而根本不可能被侵蚀，即便心甘情愿，你们也无法纯粹地收割，因为这种太过于明显，反而得不偿失。”
    “而那位夏灵月……”
    “等着，有机会我会将她策反的！”
    “即便她不听，即便她被收割了，那也无所谓，反正已经掀桌子了，已经斩断你们布置的收割杀局的根基了，单独一个夏灵月，哪怕是被收割，没有了女帝命格的加持，那也意义不大。”
    王恒想着，内心顿时更为惬意圆满。
    同时，大命运术的那种命运归属感再次强烈了几分。
    而那种‘夺命天赋’的‘剥夺命运’的效果，也再次的像是被触动，变得更加强烈了起来。
    只是，这时候，王恒非常清晰地感应到他的‘天脉神隐’天赋竟是莫名其妙地蜕变成长了起来。
    “嗡——”
    一种莫名的身心惬意、大智若愚、大巧若拙，大音希声，大象无形的感觉油然而生。
    便在那一刻，王恒清晰地感应到，他的天脉神隐天赋，莫名其妙地从六层圆满连连突破两层，踏入了八层圆满状态。
    王恒呆了呆，接着又感应了一下其余方面的能力，却发现其余方面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还能这样？或许……”
    “天脉神隐天赋的‘神隐’之中，隐藏着的就是‘剥夺命运’天赋以及‘独断天道’天赋。”
    “这两种天赋不断蜕变，却一直被‘神隐’了起来。”
    “之前，岑子岚是不听劝的，但这次，子衿那么听话也就罢了，连岑子岚都那么的听劝……这不会就是‘剥夺命运’和‘独断天道’的能力的一种体现吧？”
    “就像是口开了光似的，铁口直断，言出必行，言出法随？”
    “好像这样，恰恰才是‘剥夺命运’和‘独断天道’的一种表现，别人唯有听劝，听从我的建议去改变，才能改变命运，才能断开某种天道的枷锁与桎梏……若是不听劝，那子衿就依然会想着心甘情愿地当献祭品，心甘情愿地贡献一切；那么岑子岚依然甘愿充当傀儡，同样充当献祭品自我牺牲。”
    “这不正是逆天改命？”
    “夺命运，断天道……原来是这样的……”
    “既然如此，那是否说明，坏的方面能变好，好的方面也能变坏？”
    “嗯，正常可以顺便找祁俊试试看，说不得也给他的命运‘铁口直断’一下。”
    王恒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之中。
    ……
    岑子岚离开了。
    冷漠无情地来，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离开。
    就好像，她将内心的依赖从曾经的胡尧的身上完全地转移到了王恒的身上一样。
    直到岑子岚离开许久之后，王恒这才走出了那座荒芜的凉亭，穿过云雾瘴气重新缭绕的荒芜之地，重新地回到了他的庭院之中。
    这一次，穿过荒芜之地的时候，所有的雾气和瘴气自行退散不说，其中的扭曲人影更是半点儿都没有凝聚不说，反而像是刻意压低了云雾，摊薄了瘴气，如夹道相送一样。
    王恒一路走回来，虽然隐约感应到了一些淡淡的魔魂气息和凶魂幽魂气息，却也没有主动出手净化。
    庭院深深。
    梧桐寂寞。
    巩渝薇和纪思芩等侍女都并不在。
    整个庭院里，只有姜雪沁在静静地修炼剑术。
    是的，姜雪沁修行的是剑道，是一种名为‘空天剑道’的剑道，是属于乱古时代的剑道残篇。
    其完整篇为“时空天剑道”，可惜其中的时间道韵遗失。
    这方面，姜雪沁主动成为王恒这十天的侍女，其核心原因其实也是想询问时间方面的道韵修行之法，只是这种关乎‘大时间术序列道韵’的事情，的确是太过于珍贵，以至于她也很有自知之明，没有主动询问。
    道不可轻传。
    这一点，哪怕是这个世界已经即将走到尽头，规则也依然是如此。
    “王恒师兄，您回来了。”
    王恒进入院子之后，姜雪沁立刻站起身来，来到了王恒身前，躬身行礼，低眉恭敬道。
    王恒看了姜雪沁一眼——此时的姜雪沁虽只是个侍女，但是她本是实实在在的太古家族姜家血脉，又是魂源宗真正的精英弟子。
    她的身份地位甚至是实力并不低。
    之所以来当侍女，说到底还是魂源宗给这次的九十九名魂源珠参悟天骄几分颜面，卖个好，同时也私下里炫耀一下魂源宗的实力——给你们这些天骄当侍女，也不过是我们魂源宗的精英弟子罢了，可这样的精英弟子，实际上未必比你们弱多少！所以，你们又有什么好骄傲的呢？
    不止如此，若是某些男女天骄相互看对眼了，成了道侣，那自然是天大的好事了。
    总之，那些天骄或许会体会良好，有些赚，但是魂源宗却绝不会亏。
    眼下，王恒打量着姜雪沁，也不由有些感慨。
    姜雪沁黑发明亮柔美，发丝晶莹如绸缎光滑，充满灵性。
    她的肌肤如冰雪般雪白透彻，闪烁着氤氲的灵光。
    她的双眼灵动澄净，弯弯的睫毛挺翘而纤长，精美如琼玉的鼻子下，一张樱桃般的红唇颇有几分性感。
    她亭亭玉立，身材秀美而又窈窕动人，妩媚而玲珑的曲线，很是能吸引人的目光关注。
    “嗯，有什么事吗？”
    王恒点了点头，目光从姜雪沁高耸的峰峦上移开，落在了姜雪沁精致的俏脸上。
    姜雪沁秀眉舒展，笑道：“没什么事，就是几位师姐师妹她们都有所突破，大概还得好几个时辰才能前来伺候王恒师兄还有厉飞语师兄，所以我就在这里守着了。
    就是怕王恒师兄和厉飞语师兄有所需要的时候，我们都不在，让王恒师兄和厉飞语师兄觉得怠慢了。”
    王恒闻言，笑道：“无碍，没那么多讲究，安心修炼就好。”
    姜雪沁松了口气，然后再次躬身行礼。
    “王恒师兄……”
    姜雪沁轻咬芳唇，有些迟疑，却还是鼓起勇气道：“王恒师兄，其实……其实师妹这次是特意为了师兄而来，一方面是师兄修行的是剑道，师妹我也是修行的剑道，一方面是……我所修行的剑道缺乏了时间上的道韵。
    我也知道这很珍贵，却还是想向王恒师兄请教……”
    姜雪沁有些忐忑，而且也很惭愧。
    这样的做法，她的确很难为情——她也知道，大时间术序列道韵，哪怕只是序列道韵中的一缕真意，也能在镇天碑的历史排名之中断层级的第一，她开口就问，哪里来的脸？
    可是若是不问，之后怕是很难找到这种单独相处的机会了。
    明天，王恒就要进入天渊妖魔投影战场，若是按照三天的时间来计算，回来之后还有五天左右又要参悟魂源珠。
    十天时间，其实真的很短暂。
    而王恒麾下，足足有九名侍女……
    姜雪沁询问完后，头深深地低了下来，姿态十分卑微，十分虔诚。
    她也很是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