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土仙君原本笔直的脊背在这句话落下后瞬间佝偻了些许，目光看向那逐渐落下的夕阳，久久无言。
杨天也没有打扰，就在他的身后静静的站着。
良久之后，冥土仙君叹了口气，缓缓道：
“修仙界就是一个金字塔结构的丛林社会，下面的人只有拼命的往上爬才有喘息之机。”
“你别看老夫是一个马上就能飞升的仙人，很光荣，很威风，也很霸道，但老夫在悠久的岁月里，却始终怀念当初。”
“那时我跟你一样，天资卓越，家世显赫，爱情也格外幸运，但.......但幸福终究不是长久的，甚至于那就是一个陷阱，毕竟好物都不坚牢。”
“即便你遇到了毕生所爱，这段旅程也同样有终点，而这都是宿命，最好的结果也不过你们两一起死。”
杨天闻言并没有立即开口，反而低着头沉思了一会。
冥土仙君的话糙理不糙，但其中却有种种漏洞，他需要想一会才能回答。
而冥土仙君见身后没有声音传来，进而再次开口道：
“真理总是残酷且现实的，但世人总是不信，会一点一点的尝试去挑衅，去挑战，但也不过重蹈覆辙罢了。”
他说完后，缓缓转过身，表情多了几分释然，眼里也多了些轻松，好像是这些话都憋了很久一样。
他看向沉思的杨天，走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小子，跟我来吧，如果你不介意多听一个故事。”
杨天抬起沉思的脑袋，看着他坚定的点了点头。
冥土仙君一笑，抓着杨天的肩膀来到龙城一处无人的城头，随后布下天地规则阻挡了其他人的窥视。
二人面向夕阳落下的方向缓缓坐下，远远望去就像是一位老人带着他的孙子看日落。
一道身影老态龙钟，气势非凡，但又有些日薄西山。
一道身影消瘦坚韧，气质神玄，但又好似潜龙在渊。
.......
冥土仙君坐下后长长舒了口气，深邃的眼睛里满是怀念，像是在回忆着往昔的点点滴滴。
杨天见状也没有开口打断，只是乖乖的坐在他身旁，一起看着落日下坠。
二人都有着各自的心事，气氛在一时间陷入了沉寂。
但约过了小半炷香的时间后，冥土仙君率先回过神来。
他眼神中带上了些许笑意，声音也温柔了许多。
“老夫年少时曾遇到一位特别贤惠淑德的姑娘，她有世界上最动人的眼睛，像是夜晚的月亮一样耀眼。”
“在一次意外的邂逅中，我们相识了，她是一个大势力的天之骄女，身姿娇媚，天赋异禀。”
“而那时的我，意气风发，踌躇满志，是宗门万年以来的最年轻的宗主，但我们都犯了一个所有天骄都会犯的病，那就是骄傲。”
“因为这个原因，我们直至相识千年之后，才慢慢走到一起。”
“我到现在还记得那个夜晚，我们说了很多动人的情话。”
.......
杨天从他开始说话时就回过了神，一字不落的全部听了进去。
他能在他温柔的声音下，感受到他心底的喜悦和幸福，那是他也曾向往过的生活。
“我们的背景相当，没有丝毫阻碍就结成了道侣，成为了天下人津津乐道的神仙眷侣。”
“但好景不长，我们那个年代也遭遇了如同今日一般，鬼族的入侵。”
“我和她虽说结成了道侣，但终究还是要为自己的势力而战，因此我们便分开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突然停顿了一下，深深叹了口气，眼里也出现了怒火。
“因为在那个时代，阵法是能阻挡鬼族入侵的绝佳手段。”
“我和她，一个位于北边，一个位于南边，相隔万万丈之远，连交谈都得找到休息的时间，但突然有一天，我突然联系不上她了。”
“我很焦急，也很担心，但我又是我们这边实力数一数二的佼佼者，根本不能擅离职守。”
冥土仙君说到这里再次停了下来，身上的气势在不经意间开始蔓延。
杨天顿时就感觉心脏像被人狠狠的捏住了，有些喘不过来气，他艰难的开口道：
“仙......君......救.....我。”
此话一出，冥土仙君在从回忆中脱离出来，见他这情况也立即控制了一下自己，尴尬的笑着道：
“老夫想的太投入了，一下子没有控制住，你没事吧？”
杨天感觉身上压着的山被移除后，拍了拍胸口，摇了摇头道：
“仙君，我没事，您继续吧。”
冥土仙君见状点了点头，心神再次沉浸在那片黑暗的日子里。
不过在此之前，他先给杨天套上了一层仙元保护。
“在那次联系不上她后，又等了几天，还是没有丝毫的消息，就在我即将要暴走的时候，她宗门长老跟我联系上了。”
“她一开口就是噩耗，说月儿被鬼族抓入了传送阵的范围，众多修士根本突破不了鬼族的防线，没办法救她回来。”
“我听到这里当即就急了，要知道以她的境界定然不会是鬼族的首要抓捕目标，毕竟她虽然天赋异禀，但在整个战场上还是差了很多。”
“如果是受伤或者是战死的消息，我都会觉得很正常，但偏偏是被活捉了，这就很诡异，而且那长老告诉我，如果我赶来的话，还是有机会能救下她的。”
“因此，放在我面前的选择有两个，第一放下北边的部署，竭力赶往南边，救下她，第二保持着原有的计划，按兵不动，救天下人。”
杨天听到这里也终于明白了他口中的真理和宿命。
他的情形跟现在的自己一样，同样都面临着两个选择。
虽说大体不相同，但还是有相似之处。
就是她？还是天下？
冥土仙君在说完后就长长叹了口气，眼里是无尽的失落，但没有一丝的懊悔。
杨天见状心底已经有了答案，但他还是没忍住询问道：
“您.....选择了第二个，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