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的王庭草原之上,大片枯黄的牧草随凛冽的寒风而动。
一个满脸风霜,身着羊袄的老牧民,正赶着几头牛吃草,他的脸上有些喜色又有些许遗憾。
“哞~”
母牛甩动发暗的舌头,撩进枯草,咂咂作响。一旁刚出生的小牛,或许体力还不能支撑它站起,一次次被风刮倒,最终伏在地上。
老牧民的遗憾来源于此,冬日出生的牛犊几乎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被活活冻死。
纵使将它抱回毡房也无济于事,冬天才刚刚开始,就是成年的牧畜都不一定抗的过去,何况这个小家伙呢?
“唉~”
叹了口气,老牧民露出一丝苦笑,安慰自己起码今晚能吃上肉了。
“哞!”
突然,母牛抬起头,发出了一阵不复慵懒的叫声。
老牧民停下脚步,伏跪在地上,将耳朵贴紧地面。
“隆——”
“隆——”
“隆——”
枯黄的牧草一如往常律动,只是草间夹杂的沙砾在地面上不断跳动,几头牛开始躁动不安。
老牧民面露惊恐,他抬头向东望去,只见远方的大地上黑压压一片,数不清的骑兵向他涌来!
老牧民丢下还在慌乱中的几头牛,转身就跑。
可身后那好似天崩地陷的动静越来越大,轰隆隆的响声就像在耳边炸响。
双腿哪里跑得过战马?
“咻,咻,咻——”
几只羽箭尾翼不断颤动,就钉在前方不远处,封锁住老牧民的去路。
他还来不及喘气,就被几名骑兵团团围住。一名骑兵开口问了一个问题,老牧民答完就伏在地上不住地磕头,但骑兵们却无动于衷。
两柄钩镰枪探了下来,将他翻过来拉到不远处。
老牧民被枪镰拖着走,看着没有一丝云的天空,感到后背像是被土块硌过,火辣辣的疼。
不多时,骑兵停了下来,松开了钩镰枪,周围充斥着此起彼伏的粗重喘息声。老牧民眼角朝上,面前出现一个身穿红色披风的男人,只见对方腰挎弯刀,威风凛凛。
“台吉,还有不到百里将要抵达阿日善湖了。”一名骑兵禀报道。
听到对方竟是台吉,老牧民赶紧翻身,继续不住地磕头。
孟卓台吉看着牧民那沾满干泥的羊袄,挥了挥手,示意骑兵拉走。
两名骑兵便押着他朝后面走去。
而更多不着边际的骑兵则立在原地,在他们身后,是无数辎重、勒勒车、和沿路裹挟的牧民。
孟卓台吉与赛罕台吉对视了一眼,在得到对方的回应后,旋即发出指令。
很快,孟卓台吉的命令一道道的传了下去,几十个骑兵朝着不同的位置奔跑,一边大喊:“台吉有令,安营扎寨!”
紧接着,一队队哨骑被派出,朝着四面而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骑兵们以自己的部族为中心,将帐篷支起,以干粮奶酪果腹。
这一夜很快过去。
只是,当天亮之时,军队中却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禀台吉,昨夜派出的别处哨骑都已归来,只是西边的三路哨骑失联。”
孟卓台吉与赛罕台吉对视一眼,面色都有些凝重。
拓跋宏听到这话,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来之前就已做过最坏的打算,没想到还真是应验了。
突然,身旁的阿扎泰弯下腰跪伏在地上,聆听地面。
“西边有大量骑兵靠近!”
“什么!竟来的这么快!”
拓跋宏暗道不好,连忙向孟卓台吉禀报此事。
赛罕台吉带着狐疑之色刚欲开口,就看见地面上的沙砾开始不断震动。
“备战!”
“全军备战!”
骑兵们立刻翻身上马,严阵以待,那些牧民战战兢兢地立在原地,却也没人顾得上了。
在视野的尽头,飞扬的尘土乘风而起。
无数头戴兜帽,裘皮为铠的王庭轻骑熙熙攘攘。
随着一声号令,王庭军队停下,两边的轻骑缓缓剥开。
露出后面的一万精骑,作为草原上少有的披甲骑兵,这些骑兵皆手持精铁打制的枪矛,矛尖透着森森寒意。
他们头戴镶着铁片的尖帽,所有精骑身上都装备了镶钉皮甲,不仅将骑兵的身躯包裹,更是保护到四肢的手肘和膝盖部分。
这还不算完,一万精骑继续朝两边分散,露出被护在中心的三千王骑和象征可汗的九(you)斿白(dao)纛。
这三千王骑可以说是闻名整个草原,他们不仅穿备最精锐的铠甲,而且即便是其中最普通之人都享有不亚于百户的待遇。
这是挑选整个草原最精锐的战士组建而成的骑兵部队。
这些王骑身披勾勒出金色马头的厚重铠甲,里面是一层特制的棉甲,虽然不厚,但是效果却比一般皮甲还好。
在这两件甲后,王骑们还穿了一件丝绸内甲,如果真有强大到能射穿前两件甲的弓箭,还能依靠丝绸内甲抗住箭头,使箭矢不能入肉太深,这样很容易就能将箭头取出来,不影响战斗。
拓跋宏远远地就看到了这些王骑,精锐的甲胄看的他牙口发酸,直直咂舌。
再往下看去,这些王骑的胯下都是来自草原各处最高大的战马,因此能经受得起如此负重,其中就有不少博斯腾马位列其中。
这些战马肩高一米五到一米六,从马首到马臀,全部包裹着细密的链甲。战马脸部的面甲之下,露出的眼神没有任何一丝慌乱。
只有这种训练有素的战马才能在全身披挂的情况下,承载着王骑奔如雷动。
望着远处王骑中的九斿白纛,赛罕台吉喃喃道:“他亲自来了。”
“我还以为他会据城死守,倒还算有血性!”
孟卓台吉紧皱的眉头舒展开,竟是朝赛罕台吉露出了笑容:“就是人有点少啊!”
这话倒是不假,除了一万精骑三千王骑,其余的轻骑也就五六万的样子。要说人数,确实比两位台吉的总兵力少上不少,沿路而来,孟卓部更是裹挟了王庭草原上、两万士兵和牧民混杂的部众,现在足足有17万的兵力。
虽然两边的真实战斗力不是这么算的,但人数确确实实是占了很大的优势。
拓跋宏实在想不通这位蒙苏汗国的可汗哪来的胆气,在明知两个台吉造反的情况下还敢出城迎战。
或许是为了尊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