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丈苍穹之上,星光黯淡无光,黑沉沉的夜笼罩着茫茫草原。
这样的夜里,前方的道路光靠看,是看不清楚的。
寻人辩位,得靠听。
阿扎泰双耳聪灵,即便被呼啸的风掩盖了一些声响,他依然能听清前方不远处传来细碎的马蹄声。
黑夜中,他座下的战马眼睛明亮异常,鼻翼中喷出的气流也比平日里要更为猛烈。
右腿后侧,箭袋里的箭矢随着战马的剧烈奔跑相互碰撞,发出细微的声响。
“踏踏~”
“踏踏~”
感受着身后百余骑战马的踢踏声,尼斯夫的表情顿时大变,眉头紧锁着,用力拉紧了缰绳。
他身边的众人在黑暗中看不清各自的脸,只是默契地催动战马,将速度提升到极致。
可惜,他们身后的阿扎泰等人却不打算就这样轻易放过。
他们如幽灵般牢牢跟随着尼斯夫等人。
冥冥中仿佛有丝线将两伙人紧紧相连,处于后方的阿勒斤赤轻骑甚至离前者越来越近。
这百余骑为什么跑这么快?
那是因为出行前,阿扎泰等人给马喝了一定量的酒,对它们的作用类似于兴奋剂。
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近到可以听见前面那些信使的箭袋在马背上颠簸。
近到尼斯夫等人已经来到了弓箭的射程范围内。
“正西偏北,射击!”
随着阿扎泰的号令,身后的一众阿勒斤赤轻骑,只在须臾间就完成了挽弓搭箭的动作。
“咻——”
“咻——”
“咻——”
百余支鸣镝箭如流星雨般闪烁着微光。
在这个没有月亮的夜晚,阿勒斤赤骑兵所射出的批针箭,箭头的银色被黑暗吞噬了大半,唯有锋锐尚存。
这致命的攻势带着来自拓跋部骑兵日常训练的射击准度,顿时笼罩住以尼斯夫为首,亡命逃窜的侍卫、信使。
看起来洋洋洒洒的箭笼,只有在下落时,笼中之人才能感受到那种骇人的高速坠落。
“啊~”
伴随着凄厉的叫声,有人相继跌落下马。
当然,中箭的也不止是人,马屁股中了箭,自然是跑不快的。
阿扎泰没给他们丝毫喘息的机会,迅速率部包抄,将尼斯夫等人驰骋的空间不断压,最终完全阻截、缩拢作一处。
“咻——”
随着冷箭掠过。
尼斯夫倒在杂草丛生的泥土地上,身体蜷缩成一团,不由自主地贴地翻滚。
他的衣衫沾满泥土,脸上的肌肉扭曲变形,神情变得狰狞可怖。
这支羽箭完全将他的胸骨贯穿,痛的他发出阵阵呻吟。
昏暗的天空阴沉得像是要将万物熄灭。
尼斯夫直到现在还看不清追他的人是谁。他只知道,自己终究没能逃出拓跋部的草场。
随着血液流失,尼斯夫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周围原本就难以分辨的景象此刻变得更加浑然。
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在无力地颤抖,这种颤抖仿佛随时都会停止。
恍惚间,好像有一把冰冷的刀正抵在自己的脖子上。
“……都带回去……”
“是……”
尼斯夫只听到了这些,眼皮子就渐渐变得沉重,最终还是合上了双眼。
…………
“那颜,你来了。”
“问出什么了吗?”
拓跋宏偏过头,看向一侧昏死过去的尼斯夫。
“他的嘴很硬,现在动用的鞭刑还没撬开。”
“其他人呢?”
“还没细问,他们都说是由尼斯夫负责,具体有哪些人只有尼斯夫知道。”
“先叫醒他,我有话要问。”
“哗~”
“咳咳。”
冰冷刺骨的水泼在尼斯夫的脸上。
剧烈的咳嗽使他从沉睡中醒来,满头湿漉漉的感觉很不好受,尤其是在深秋转凉的天气里。
咸腥味儿充斥在尼斯夫的鼻翼间,让他的神情有些恍惚,自己这是在陆地还是潜游在海底?
“你醒了。”
拓跋宏眼角带着戏谑看着尼斯夫。
疲惫的青色在后者的眼底泛滥,脸上还带着几道血痕。
“别问我,我不知道。”
尼斯夫被油灯的光晃开了眼睛,看到来人是拓跋宏,他的神色显得很是平静。
“不知道什么?不知道可汗派你来打探消息?那你总该知道陪嫁团里到底有几只‘眼睛’吧?”
“哼。”
尼斯夫的眼里只有不屑,别说可汗的任务,就是有多少双眼睛他也绝不会告诉拓跋宏。
即便他清楚就算自己不说,拓跋宏也早晚会知悉。但尼斯夫只忠于可汗,作为忠心耿耿的臣子,他选择对此缄口不言。
“将他的皮剥了,”拓跋宏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那些喂牲口的劣盐呢?”
阿扎泰走上前,指了指角落里的盐缸:“都在缸里存着呢。”
“一层层敷上,敷到他咽气为止。”
“诺!”
拓跋宏看向尼斯夫,后者的脸上毫无波动,仿佛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让他们互相检举,列数陪嫁团和公主侍女中的细作。检举出来的男人削去五肢装罐子里,送去北地海边吹吹海风;女的扔进军营,供将士们取乐。”
“你!”尼斯夫气的发颤。
拓跋宏嘴角冷笑,头也不回地走出帐外。
寂静的黑夜。
这个隶属于拓跋部的小部落里,凄厉的叫声一阵阵变得微弱,随秋风飘散、戛然而止。
…………
“启禀那颜,昨夜靠近东边拓跋部的领地上传来一阵鸣镝箭声。”
“哦?”
“今早去看,只剩下几滩血迹。”说话之人将半截箭羽呈上。
“我知道了,下去吧。”
北黎占坐在大帐中之中,周围只有几个部将。
“那颜,拓跋部骑兵这是弄的什么名堂?”
“他们难道是在吞并小部落?”
一人嗤笑道:“他要想吞并还用等到今天?”
“莫非是在追杀逃犯?”
“谁知道呢?”
众人议论纷纷。
北黎占看向东边,微陷的脸颊上露出思索之色。
他断眉微皱,昏黄的眼白怔怔看着帐帘之外的天空,嘴里喃喃道:“这拓跋部,似乎也没我想的那么太平啊!”
(今天加班晚了,只有一章,具体看作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