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广孝原本以为带钱上班就能让朱瞳满意,然而他还是低估了朱瞳的贪婪程度。
在收受了一次贿赂后,朱瞳却仍旧不动声色。
姚广孝不得不继续在县衙中埋头苦干了一个月,大小事务都需向康得隆汇报请示。
最近经过一番打听,姚广孝才得知,这段时间康得隆对银莲的侍奉越发卖力。
自李文冚家产被查抄家后,那些幸免于难的家产全部落入了银莲手中,使她摇身一变,成了个小富婆。在康得隆的床上卖力劝说下,银莲在周边县城投资建设了数家学堂,教学内容与江宁的学堂如出一辙,唯一的区别是银莲学堂需要收取学费。
尽管收费,但这并未阻挡银莲学堂的火爆。
当地的有钱人纷纷争相将自家孩子送去上学,原因无他,江宁的学堂已然声名远扬,吸引了大批勋贵和高官子弟就读。
百姓素来有跟风之习,一见上层社会推崇,便纷纷效仿。
更令朱瞳满意的是,银莲学堂赚取的利润,还会定期送到江宁作为孝敬费。
这两件事让朱瞳对康得隆赞不绝口,也让姚广孝意识到,想要翻盘,必须再下狠手。
于是,姚广孝再次踏入朱瞳的书房,微微一笑道:“大人,您可想知道上次属下所献之钱的来历?”
“不感兴趣。”朱瞳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
姚广孝一阵尴尬,干咳几声后,继续道:“大人,那笔钱,其实是从上元县的临川寺得来的。”
“哦?你是说临川寺?”朱瞳闻言,顿时来了些兴趣,“那寺庙竟如此富有?”
姚广孝点头答道:“然也。临川寺历经千年风霜,香火鼎盛,自然也会积累些许财富。”
在南朝梁武帝时期,佛教大兴,举国上下皆崇佛尚佛。
当时的梁武帝更是痴迷佛法,甚至欲舍弃皇位出家为僧。
这股风气自上而下,使得应天府新建了众多寺庙,其中便包括临川寺。
临川寺建于南唐,传承了上千年,历经风霜而屹立不倒,此时还是非常出名,是金陵四十八景之一。
朱瞳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的光芒,他虽知皇帝朱元璋出身贫寒,甚至曾经为僧,但朱元璋对佛教的态度却并非如世人所想的那般虔诚。
朱元璋虽曾身为和尚,但他对于佛教的信仰更多的是一种生存的手段,而非内心的真正信仰。
他深知佛教在社会中的影响力,因此他即位后,对佛教采取了既利用又限制的策略。
之所以允许佛教的存在,甚至支持佛教在某些方面的发展,因为佛教可以帮助他稳固统治,安抚民心,然而,他并不允许佛教势力过于强大。
因此,朱元璋对佛教寺庙的管理十分严格,时常派人暗中查访,一旦发现寺庙有违法乱纪、欺压百姓之事,便会毫不留情地加以惩处。
尽管如此,像临川寺这样的千年古刹,依然能够积累起巨额的财富。
这既是因为其历史悠久,香火鼎盛,也是因为其善于经营,懂得利用自身的资源和影响力谋取利益。
朱瞳对临川寺的财富垂涎三尺,但他也清楚,想要从临川寺中榨取油水,并非易事。
必须小心行事,以免触怒老祖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当姚广孝提到临川寺的财富时,朱瞳的眼中立刻闪过一道贪婪的光芒,坐直了身子,饶有兴趣地问道:“哦?临川寺竟然这么有钱?你是如何得知的?”
姚广孝见朱瞳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姚广孝微微一笑,脸上露出几分得意之色,他轻声道:“大人,您有所不知,属下早年曾在临川寺待过一段时间,与那里的方丈交情匪浅。那时,属下年轻气盛,想出了一些歪点子,帮寺庙的方丈赚了些钱。”
朱瞳闻言,好奇急忙追问:“哦?是何歪点子?快说来听听!”
姚广孝道:“临川寺虽然不是什么大寺庙,但每日前来上香的信徒也不少。属下便建议方丈,在寺内设置一些‘功德箱’,让信徒们自愿投钱。”
“这原本也无可厚非,但属下又出了个主意,让寺庙的和尚们在信徒上香时,故意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暗示信徒只有多投钱,才能消灾解难,求得佛祖庇佑,否则,不投钱就是不诚心,哪怕此时没事求佛祖,日后遇事求佛祖也不会得到回应。”
朱瞳回想起后一些旅游景区的寺庙的操作,简直如出一辙,“如此一来,那些信徒为了求心安,自然会慷慨解囊,而一些游客也会害怕得罪了佛祖,即便不情愿也会投下买路钱。”
姚广孝继续道:“正是如此。不过,这还不是最关键的。属下还建议方丈,将寺庙的一些田地出租给一些失地的流民,但租金却高得离谱。那些农户为了生计,不得不咬牙接受。这样一来,寺庙的收入便又增加了不少。”
“好你个妖僧,果然够狠!这临川寺的财富,看来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多得多啊!”朱瞳听得眼睛放光。
姚广孝听到妖僧这个称谓,愣了一下,随即话锋一转,叹了口气道:“只可惜啊,大人,这些钱虽然进了寺庙的口袋,但大多数又被方丈用掉了。”
“用掉了?用在哪里了?”朱瞳顿时紧张起来,生怕这笔巨款有了去向,自己捞不到什么好处。
姚广孝无奈地摇了摇头:“大人,您有所不知。那方丈虽然贪财,但也是个极有为虔诚之人。他将大部分钱财都用在了修缮寺庙,剩下的少部分,也大多用于寺庙的日常开销和僧人们的生计。”
朱瞳闻言,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坐在椅子上,苦着脸道:“这么说来,这临川寺的财富,岂不是跟咱们没什么关系?”
姚广孝却微微一笑:“但是,寺庙里佛像都是镀金的,而且还有一些小的佛像是纯金打造的……”
“哦?你是说……?!!”
这下子朱瞳彻底震惊了。
到底是千年古寺,竟然如此豪横!
见朱瞳的反应,姚广孝非常满意,这次算是彻底勾起了朱瞳的贪婪之心。
姚广孝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属下当年在临川寺时,曾亲眼见过那些佛像。那些佛像金光闪闪,一看就是用纯金打造的。而且,寺庙里还有一些珍贵的法器,不是金也是阴的。”
朱瞳闻言,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瞬即又皱起了眉头:“上元县是新来的固知县,我跟他不熟,也没有什么借口来动临川寺。”
姚广孝看着朱瞳那急不可耐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微笑,却故意答非所问道:“大人,您可知何为肉身佛?”
朱瞳一愣,疑惑道:“肉身佛?那是何物?”
姚广孝解释道:“肉身佛,乃是佛教中的一种特殊存在。高僧圆寂后,若其修行深厚,佛法无边,便可肉身不坏,历经千年而不腐。这样的高僧,往往会被信徒们尊为肉身佛,供奉在寺庙之中,以供世人瞻仰。”
朱瞳听得一头雾水,不耐烦地打断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跟临川寺的财富有什么关系?”
姚广孝嘿嘿一笑,继续道:“大人莫急,听我慢慢道来。这临川寺的方丈,便是一个极有野心之人。”
“然后呢?然后呢?”朱瞳急忙追问。
姚广孝继续道:“他将年迈的老僧囚禁起来,每日只喂以少许食物和水,让他们饿得皮包骨头。待到老僧饿得奄奄一息之时,那方丈便亲自出手,将一种特制的药水和香油涂抹在老僧的身上。这种药水和香油都是他用寺庙的金银换来的秘方,据说可以保持肉身不腐。”
“就这样,那老僧在极度痛苦和饥饿中死去,而他的肉身,却奇迹般地保持了下来,成为了临川寺的一尊尊尊肉身佛。”
朱瞳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回过神来,怒道:“这方丈简直丧尽天良!为了制造肉身佛,竟然不惜残害无辜僧人!”
姚广孝趁机道:“正是如此。而且,属下还听说,那方丈为了保持肉身佛的完好,每年都会挑选一些年老的僧人,用同样的方法将他们饿死,然后制成新的肉身佛。”
“这样一来,临川寺的肉身佛便越来越多,寺庙的名声也越来越大,吸引了更多的信徒前来朝拜,方丈也就有更多的钱来修缮寺庙了。”
“哼!应天府,这天下首善之地,竟有这般骇人听闻之事!那临川寺,千年古刹,本应慈悲为怀,普度众生。谁曾想,这狗和尚竟为一己私欲,贪图黄白之物,做出此等伤天害理之事!他难道就不怕死后坠入无间地狱,受那无尽之苦吗?!”朱瞳愤怒至极,语气中充满了对临川寺方丈的愤慨与谴责。
如果那些老和尚吃饱了撑着,想要为自己身后名吃点苦,那不过是他们个人的选择,倒没什么好说的。
这就像约泡的淫娃和荡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是双方自愿达成的默契。
然而,一旦情况如同临川寺所发生的那般恶劣,方丈出于个人私欲,竟然丧心病狂地将年迈的和尚囚禁于大缸之中,这种行为便已经严重逾越了道德的底线,触犯了法律。
这不仅仅是对生命的极端蔑视,更是对人权的肆无忌惮的践踏,其残忍程度令人发指。
这就不是淫娃和荡妇的约泡了,而且是强奸!
如果官府对此类恶劣行径仍然选择视而不见,不进行及时而严厉的惩处,官府的存在究竟还有何意义?!
官府应当是社会正义的守护者,是公民权益的扞卫者。
对于任何形式的暴力和虐待行为,官府都应当毫不留情地予以打击,以维护社会的和谐与安宁。
因此,对于临川寺这样的恶行,官府必须立即采取行动,彻底调查并予以严惩,以彰显正义的力量,还受害者一个公道。
至于寺庙的黄金,那不过是本官行善积德,佛祖赐予的奖赏罢了。
“属下现在就替大人撰写书函给寇府尹,申请异地办案权。”姚广孝对此事信心满满,随即起身,准备提笔书写书函。
“你且稍安勿躁,不必急于书函给寇府尹申请异地办案权。”朱瞳挥手制止了姚广孝的行动,“让那老家伙插手进来,免不了要分一杯羹,将部分赃物送入府衙。哼!临川寺作为千年古刹,其底蕴之丰厚定是不言而喻。倘若我们能将其抄家,那新县衙的装修费用岂不是更加充裕了?”
“特么的,那些狗和尚日日与金银为伴,老子新县衙连装修都要省着抠着!凭什么?”
“这些有钱变态的秃驴是该敲打敲打了!”
姚广孝听得目瞪口呆,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惊愕。
大哥啊!
你不过是一个江宁县的小小知县,区区一个七品芝麻官而已。
究竟是谁给了你如此胆识,竟然敢放出要敲打天下佛门这样的豪言壮语?!
虽然如今佛教声势渐微,但它毕竟是一个存在了一千多年的庞然大物,其根基深厚,势力庞大!
就连当今说一不二的皇帝,在处理与佛教相关的事务时,也不得不三思而后行,权衡其中的利弊得失。
可你这个小小的七品芝麻官,却如豪横霸道,竟然直言要敲打佛教。
我一直以为你的行事作风已经足够蛮横了,没想到今天又让我大开眼界!
而且,贫僧也是和尚。
你当我面开口一个秃驴,闭口一句秃驴。
这真的好吗?!
朱瞳自然不知道姚广孝的想法,就算是知道了,也根本不在意。
这时,正好见到康得隆竖着耳朵从正堂门口路过,朱瞳招了招手道:“康主任,你去把大壮叫来,让他多带点人,本官有大事要办。”
“对了,向卫所那边借两门大炮,就说是信国公同意的。”
康得隆把刚凉好的茶水,送到朱瞳的手上,接着一溜烟小跑着出去办事了。
这看得姚广孝眼角直抽。
论能力,他自认完胜康得隆,可论舔,他只能说甘拜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