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中华本来想问，但他迟疑一瞬，终究按捺下来。
见儿子炒菜的熟练程度很高，岔开话题说：“工作上的事，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有什么难处就跟爸妈讲，不要在外面硬扛。”
“嗯。”
许言只能如此回应。
但他稳重的表现，在许中华眼里，并不那么正常。
“小言，你这些年……好像都不大开心？”许中华等那炒菜的声音变得激烈，才试探的问道，“从大二还是大三，你总是一个人闷着。。”
在许中华的记忆里，儿子一直是个阳光少年。开朗、健谈，尤其喜欢篮球，打得也还不错。
可是不知为什么，从某天开始，一切都变了。
“失恋了？”许中华到底是个老干部，年轻人的问题，不外乎就是这些。
许言看着炒锅，同时调小了炖锅的火力，皱着眉笑了笑：“爸，我没什么事。”
“……”
许中华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在某些阶段，当父亲的必须强势，但是现在儿子长大了，强行去要一些沟通，只会适得其反。
寻根究底，还不如待会儿跟儿子多喝几杯。喝得通了，有些埋在心里的话，自然就能说出来。
——
“你刚才说，现在做什么工作？”许中华找回刚才的话题。
“游戏。”许言的声音很平静，他不知道父亲能否理解，但有些事，必须和家里人说清楚，“游戏里的装备属性，都是随机生成。我收集材料，做打造师，把未鉴定的装备卖给那些追求极品属性的玩家。”
许中华的眼皮颤了颤，下意识觉得，这行当不大靠谱。但是，儿子确曾在游戏里有过“突然”挣了几万元的事迹。
那件事通过牌桌传递，让周围的人都认为儿子是个商业天才。
……
“好做吗？”许中华只能用老辈的眼光，尝试和儿子交流。
许言早已整理好数据，但他没有和父亲细聊，只是说：“上个月问家里拿的钱，元宵之前我能还上。”
“嗯。”许中华还是听出了一些不开心，他趁着老婆没回来，自己燃了一根烟，问了许言一声，“抽吗？”
“没学会。”许言回头笑了笑。
许中华吞云吐雾，借势长叹：“不抽挺好。”
“你也戒了吧。”许言不想让心里的郁闷，影响家里的气氛，故作调皮的开了个玩笑，“我妈可不喜欢烟味。”
“老子又不在她面前抽！”许中华瞪了儿子一眼，还故作嘚瑟的吸了一大口，吐出一团翻腾的烟雾。
嗯，舒坦。
然而帅不过三秒，楼道里传来一个熟悉的脚步声，还伴随着一些欢声笑语。
“靠……”
老许脸色一慌，连忙溜去卫生巾掐灭了烟头，又抄起一瓶常用的除味喷雾，随手“呲呲”两下。
那熟练的动作、敏捷的身手，一看就是长年累月苦练而成。
许言脸上挂着坏笑，仔细捞去鸡汤里的浮沫，且作初步调味，再把鸡骨头捞出，接着鸡汤转入电磁炉汤锅内，端上了餐桌。
恰在这时，外头传来了钥匙开门的响动。
老婆回来了，许中华自然要迎出去，只是……
“买的什么？”许中华看见老婆手里大包小包，就跟搬家似的，正接过手，眼睛往外一瞟，顿时有些疑惑，“嘶？”
原来，老婆江长荣身后，还跟着一位穿着米兰格风衣，戴着温暖的针织帽的短发女生。
女生有接近一米七的个子，穿着平底的帆布鞋，依旧显得双腿修长。
齐颈短发十分柔顺，很好的衬托出她精致的脸型。
在那张白里透红的瓜子脸上，美丽的五官透出一种文静的气质，叫人心里暗赞，却又不敢亵渎。
“这位是？”许中华连忙打开客厅的大灯。
“啧——”江长荣早听见厨房的动静，嘴唇朝厨房一努，和丈夫使了个眼色。
许中华心里一亮：嘿？
这小子……
闷声发大财啊？
许中华眉飞色舞，几乎笑出声来：“我去泡茶。”
江长荣见老公识趣，十分自然从鞋柜里取出一双棉鞋送到女生脚下，语气温柔得就像对自家闺女：“这是小言堂妹的鞋子，就穿过两次，看看合不合脚。晚上我把新买的那双洗了烘干，明天再穿。”
女生试了试鞋子，声音很轻，像是腼腆的猫咪：“嗯嗯，谢谢阿姨。”
江长荣热情招呼道：“快来坐。”
女生又才找着机会，对泡茶的许中华说：“叔叔好。”
许中华得了老婆暗示，又看她们买了许多东西，早已心明眼亮。
替女生倒了一杯热茶，缓缓说道：“以前小言的堂妹跟在家里读书，才刚考上大学。上两周放假回来住了几天，就把东西都搬走了，正好方便。”
女生礼貌点头，有些歉意的说：“在这种时候突然打扰，非常不好意思……”
她目光好奇，却没有看向空置的房间，而是看向传来“呲呲”炒菜声的厨房：“他在炒菜呀？”
江长荣恨恨的瞪了许中华一眼：“让你早点回来，今天怎么还让儿子动手！”
“这不是开会嘛……”许中华有些委屈。
——
厨房里，有些年头的抽油烟机发出嗡嗡的声响，许言盯着油焖大虾的火候，听到虾壳在热油里发出咔咔的声响，左手利落的抄起铁锅，往侧边的瓷盘倾倒。
配合锅铲，将菜品完美装盘。
摆好桌，许言半蹲着打开厨房矮柜看了一眼，朝外边招呼道：“爸，妈，开饭喽！谁来了呀，今天开哪瓶酒？”
客厅里的许中华亮着嗓子说：“右边右边角落里，那有瓶开了的！”
许言找到目标，眉梢一挑。
一边把酒瓶子拿出来，一边心想：“飞天啊，今天什么好日子？”
正犯嘀咕呢，察觉身后有人走近。
那脚步声很轻，许言还误以为是江长荣，嘴里玩笑：“妈，我可不会炖鸡汤，咸了淡了我不负责。”
身后那人好奇的看向餐桌，几个家常小菜不显富贵，做得都十分用心。江南小城的土鸡汤，光是闻着就觉鲜甜。
在大城市里，这是很难享受到的山珍。
许言没听见回应，还以为老妈在尝鸡汤味道呢，就关上矮柜。
待他转过身，整个人却如遭电击，两眸发颤的愣在原地——进到厨房里的不是母亲江长荣，而是那位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