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家伙都安排好了吗？”
    “已经安排人把他送回去了。”
    “行了，下去吧。”
    “唯！”
    等亲卫离开之后，看着眼前的坟茔，苏定方面色沉重的叹了一口气。
    “我们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
    “要是我们不去追那个小部族的话，他们可能就不会如此了吧，呵，也许吧！”
    “咕噜，哗啦啦！”
    刘旭摇头喝了一口酒，接着把剩下的那些全部倒在了地上，神色之间有些落寞。
    “行了，就这样吧。”
    “既然老天都如此安排了，那又岂是你我这等凡人，所能去阻止的？”
    “就好像我们那些老兄弟一样，该死的不该死的，不还是死了，拦不住的。”
    “不过是些炮灰罢了，咱们能给他们立个土包包，那就已经是他们运气好了。”
    “再说了，现如今的处境，可不允许你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耽误了大事儿。”
    说罢，刘旭摇晃着已经没酒的水袋，一摇三晃的向着营地而去，步伐缓慢。
    “啊旭，你给我站住！”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血了？”
    “他们这些枉死的弟兄，虽然并不是从封甲军里出来的，但是再怎么说他们也是出自楚王府一脉，你又何必如此绝情？”
    “你当初可不是这样的。”
    刘旭身形一顿，随后继续往前走去，只是风中却留下了一段话。
    “冷血？”
    “先锋营的命运就是如此罢了。”
    “就和当初的我们一样。”
    “只不过唯一不一样的却是，他们这些的运气，没我们这些人好罢了。”
    “他们死了，我们却侥幸活下来了，这就是战争，随时都会死人的战争。”
    “苏定方啊，苏定方！”
    “你的心，还不够冷。”
    “去努力适应吧，你还差得远。”
    “适应？心不够冷？”看着前方那越走越远的身影，苏定方喃喃自语道:
    “刘旭，你错了！”
    “不适应战场的是你，不是我。”
    “这一点，你又何时才能知道呢？”
    “你所经历的东西，我同样也经历过，甚至比你所经历的那些东西，来的更加残酷，更加触目惊心，更加让人绝望。”
    “我在隋朝的时候，年年征战，死在我面前部曲，不下十万之数，甚至更多，因此，我选择了退缩，前往了龙首原。”
    “突厥之战，他们那些朝夕相处的弟兄因我而死，我那刚刚沸腾起来的热血，也差点再次熄灭，不过我却挺了过来。”
    “云中遭遇之战，我又亲眼目睹了三万多弟兄的丧命，我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甚至我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个灾星，但是我还是挺了过来，心痛并谴责自己。”
    “还有之前的黑沙暴，我手下的弟兄又死了一万多人，我依旧痛心。”
    “再加上现在先锋营的五千人。”
    “我的心，早已冷的不成样子了。”
    “但是，我却依旧怜悯他们，因为我知道他们为什么而死，为什么而战。”
    “他们想早日结束这一场战争，早日与亲人阖家团聚，再也不用担心妻离子散，乱世为犬，为此……他们甘之如饴。”
    “而我苏定方，作为他们的将军，他们的兄长，哪怕我的内心早已如那万丈寒冰一般冰冷，我却不能辜负了他们的期望。”
    “我要带着他们，结束这一场战争。”
    说到此处，苏定方双手握拳，坚定的眼神之中有泪花浮现，渐渐的在他那土黄色的脸颊之上，留下了两道浅浅的痕迹。
    还好的是，因为面罩的关系，旁人并不能看见这一点，要不然一定会很惊讶吧。
    苏定方拍了拍身边的坟茔，苦笑着摇了摇头，眼中的泪水也收了起来。
    “你们好好在这儿躺着吧。”
    “等战事结束，我就来带你们回家。”
    “当然，如果你们提前给我留个位置也不是不行，反正我早晚都要下来。”
    “保重，等我回来。”
    “现在……我要去给你们报仇了。”
    说罢，苏定方神情凝重的起身而去。
    “葛剑雄！”
    “传我军令，让弟兄们以百人为限，四面出击，彻底贯彻游击战理念。”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绝不可正面作战。”
    “并以五日为期，在此地集合，如此循环往复，直到殿下带军前来。”
    “现在……”
    “拔营起寨，目标向北。”
    “全军出击！”
    “末将得令！”
    “……”
    随着大军的离去，此地恢复了宁静。
    一阵清风吹过，那坟茔处的草叶轻轻的左右摇拽着，它们好似在述说着什么。
    然而，却无人去倾听它们话语。
    只有那徐徐吹过的清风，在不住的抚慰着它们，好似在告诉它们……
    别急，他们会回来的。
    …………
    与此同时，玉门关。
    高高的土墙之上，那属于大唐的三色旗帜迎风飘扬，猎猎作响。
    黄黑红的配色，让人眼前一亮。
    看着远处那土黄色的戈壁滩，李杰轻轻拂过飘带（彩旒），神情有些凝重。
    “怎么样？找到了吗？”
    “殿下，还没有。”
    “那安禄山传回来的地址，我们已经派人去过了，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根据漠北卫平时的演练，他们此刻应该已经化整为零了，恐怕……”
    “恐怕我们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他们。”
    “那牛宽呢？也没消息吗？”
    “没有，他的人不是跟他走了，就是跟着苏定方一起去找他们去了。”
    “现在，我们一点消息都没有。”
    越说，罗飞的声音就越小。
    因此此刻李杰的脸色并不好看，他生怕撞到枪口上去，那无异于自寻死路。
    不过，他的担心终究是多余的。
    此刻的李杰，可没心情去关注这些，他现在担心的是，那两人到底在何处。
    这又是戈壁滩，又是沙漠，又是草原的，自己也不能像没头苍蝇一样，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就不管不顾的一头扎进去。
    再加上，自己现在带的这些人，基本上都是步军，并不是机动能力强的骑兵。
    要是在这种环境之下，步军仍然不管不顾的一头扎进去，那无异于白给，送菜。
    更何况，现在的后勤补给还没到位，总不能什么都不管，饿着肚子去打仗吧？
    因此，自己就更不能轻举妄动了。
    然而，自己也不能真的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做，那样同样是对他们的不负责。
    “罗飞，加派人手，务必找到他们。”
    “还有，再次派人去催促苟江华，让他快点把物资运过来，十万火急！”
    “末将得令。”
    随着罗飞的离去，李杰看着北方的戈壁滩愣愣出神，思绪万千，有些担忧。
    你们究竟在哪里呢？
    你们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应该不会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