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到声音后都是立刻抽刀在手,那个来人也是立刻止住了脚步,从兜里掏出了一个“L”型物体对准了今川义元等人。不过双方彼此对视了一下火把下映照的面孔后,却发现是熟人。
“是你?”今川义元认出了这个人——正是7年前指引他走入这条地道的青年——他还是老样子,面容姣好,一头乌黑的秀发,没有剃成月代头。也难怪,知道这地道的人本就不多,还能在这里遇到谁呢?
“今川殿下,别来无恙啊。”那个青年也认出了今川义元,随后把L型物体又插回了腰间。
“阁下认识我?”今川义元不禁有些诧异,他不记得上次见面时有通过姓名。
“上次就知道了。”青年倒是毫无隐瞒地坦然道,“只是不知道今川殿下这次‘故地重游’,是为何故?我本是今夜偶然路过,发现地道入口被人挪动过,这才追查下来,没想到却是旧识。”
“这人是?”唯一一个不认识这个青年的银杏在今川义元耳边低声问道。
“就是上次相助的贵人。别担心,应该不是敌人。”今川义元一边回答银杏,一边也决定对青年坦诚相待道:“实不相瞒,我们此行是想要营救被木泽兵部软禁的在粟田神社诸位要员,其中有数位公卿和今川家有旧。”
“哦,原来是要和木泽兵部为敌吗。”青年如释重负地露出了微笑,“还以为你们是木泽兵部的盟友呢。”
“哎?阁下可是和木泽兵部有过节?”今川义元不禁有些好奇。
“没有,单纯一腔好恶罢了,就像当年我想帮今川殿下对付令兄(今川良真)一样,没什么理由。”青年悠然自得地耸了耸肩膀,随后指了指今川义元等人背后的那个封闭起来的出口:“不过你们找的这个好像找错了,应该不是粟田神社的出口,而是青莲院的。”
“这样吗?”今川义元有些为难地皱了皱眉头,“确实是很难啊,在地下的密道里什么都看不见,难以辨别方向和距离,该如何找到对应的地面上的位置。”
“我带你们去吧,我很熟悉这地道。”青年却是主动请缨,笑着开口道:“只要是与木泽兵部作对,我就乐意奉陪,巴不得你们置他于死地。”
“真的没什么过节吗……”今川义元暗地里吐槽了一句,但还是赶紧拱手道:“多谢了。”
“诸位,请多指教。”青年向众人鞠了一躬,随后伸出手来要和大家握手。吉良玮成和田沈健太郎被这莫名其妙的礼仪弄得一头雾水,但还是象征性地伸出手来握了握。
“男女授受不亲啊,连女人家也要握手吗?”银杏皱着眉头问道。
“劳烦了。”看似知书达理的青年,在这个问题上却是格外执着,硬是和银杏草草握了一下手。
“这是何意?”今川义元有些困惑,随后又笑道,“又为什么偏偏不和我握手?”
“确保一些事情,今川殿下不必多问。”青年露出了满不在乎的纯真笑容,随后摇了摇头道:“至于殿下,上次我们不是见过了吗?”
“我的两个侍卫你上次也见过啊。”今川义元不依不饶地追问了一句。
“但我又没和他们握过手。”青年留下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解释,便搪塞道:“别多问了殿下,你们也赶时间的吧?快点吧。”
“好。”今川义元于是点了点头,示意青年在前面带路。
“先生这么纠结这个干嘛?”银杏不怀好意地凑到了今川义元身边调侃道,“莫非连人家握个手都要吃醋?”
“不是,我隐约记得,是上次我和他握手时,好像身体被微微电了一下一样,银杏你有类似的感觉吗?”今川义元看了眼自己的右手,缓缓地握了握,仿佛在回忆当时的感觉。
“没有。”银杏干脆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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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在青年的带领下,一行人在地道里绕了半天,总算找到了一个看起来不大起眼的出口。
“这里才是通往粟田神社的密道出口,应该是直通粟田神社内的庭榭。”青年指了指那个黑黝黝的顶部,“但是我也不确定你们要救的人质是不是真的被软禁在庭榭里,万一你们现在钻出去却扑了个空,还被木泽家的人发现了地道,那就不好办了。”
“确实,还是应该先从地面突入粟田神社内,找机会控制住密道出口所在后,再把人质转移到庭榭里经由密道送走,更为稳妥。”今川义元颔首沉思了片刻后,形成了一个大致的计划,随后便对银杏道:“银杏,麻烦你记一下我们的来路,到时候就由你来负责引导大家离开。”
“不过此地还是不宜久留,若是被木泽家在四处盘查的忍者发现了密道入口,实在是有些麻烦。”青年似乎对密道的保密非常上心,带着些催促意味地开口道。
“也好,那就离开吧。”今川义元点了点头,便在青年的引导下一起往入口处走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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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令兄后来怎样了?”走回去的路上,青年有些突兀地提起了一个话题,虽然他的语气故作不在意,但还是被善于察言观色的今川义元发现了一些微妙。
“额…过世了啊。”今川义元也不知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死人后来又能怎样呢?
“嗯…虽然有些冒犯,但令兄是怎么死的呢?”没想到青年又接着问了一个更突兀的话题,这下不仅是今川义元,连身后一步的银杏都觉得有些奇怪了。
今川义元的脑中却忽然涌起了惊涛骇浪,他想起了今川良真当年切腹自杀前对他的嘱托,那是天文七年(1538)9月22日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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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万记住,就对外界说我已经死在远江的大火里。千万不要告诉别人说,是你亲手杀的我。也一定要对那古野氏丰和早坂奈央杀人灭口,不能让他们泄露了你亲自处决我的消息。”今川良真不厌其烦地最后嘱咐了一遍,今川义元只是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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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川良真当时嘱咐今川义元一定要对自己的死因保密时,今川义元只觉得一头雾水——他是怎么死的很重要吗?又有谁会去关心这些东西呢?
但当眼前这个神秘的青年居然真的问起了今川良真的死因后,今川义元只觉得尘封的记忆骤然被唤起,随之一同惊醒的还有莫名的疑虑和警惕。
难道说,今川良真是怎么死的,真的很重要?真的是一件很多人都关心的事情?所以三哥才反复嘱托我不要泄露?还是说,其实没有很多人关心,只有眼前这个青年关心此事——所以他当年也非常卖力地协助今川义元对抗今川良真。难道他是今川良真的仇家?想对今川良真的尸体做什么来泄愤吗?今川良真是害怕尸骨无存,才嘱托今川义元隐瞒此事的?
“他是在远江国兵败之际自焚而死的,没能找到尸体。”今川义元于是遵照着今川良真的嘱托撒了谎,隐瞒了自己亲手帮今川良真介错的事实。
“这样吗…看来和传闻中一样呢。”青年闻言有些遗憾,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有些不抱希望地问道:“那令兄自焚的那天,远江附近有什么新生儿出生吗?最好是和他有血缘关系的那种。”
“哎?”今川义元再次被青年的问题给问住了,这次是彻底的莫名其妙。这个问题有任何意义吗?又是什么逻辑驱使着青年在问完今川良真的死因后转去问这个问题的。
“抱歉,只是随口问问。”青年似乎也觉得自己这次跳脱得有些厉害,微微点头道歉,没有继续追问的意思。
但今川义元却陷入了沉思……
因为他清楚地记得,就在他在今川馆里亲手杀死今川良真的同一天,银杏也是在今川馆里为他诞下了嫡长子——今川五郎。
难道说今川良真的死会有什么诅咒吗?会诅咒同一天诞生的亲族?
于是,这次反而轮到担心孩子的今川义元主动开口问道:“阁下是什么意思?如果有同一天出生的孩子,会受到什么影响吗?”
“有吗?”本来已经停止问题的青年闻言瞬间来了兴趣。
“哎,也不是,隔了七八天。”今川义元差点说漏了嘴——毕竟名义上今川良真是在天文七年(1538)9月14日自焚的,而今川五郎是在天文七年(1538)9月22日出生的。要是说今川良真的死和今川五郎的出生是在同一天,不就暴露了今川良真不是自焚而死的事实了吗?
“哦,那没关系的,隔得太久了。”青年瞬间又没了兴致,耸了耸肩膀道。
“如果是同一天会怎么样吗?”但今川义元却是忧心忡忡地追问道。
“额……”青年有些纠结地露出了苦笑,最后还是摇了摇头道:“有些事情实在是不方便多说,今川殿下还请勿怪。”
事已至此,今川义元也失去了继续问下去的理由,但心里的忧虑却是难以消散。
把今川义元等人送出地道后,青年道了声“后会有期”,便消失在了月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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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今天,天文十二年(1543)年3月30日,巳时四刻。
在银杏的引导下,被扣押的足利义晴、细川晴元、近卫植家和其他公卿们,都逐一跳下了地道里,在今川家武士和忍者的护卫下通过地道向外部转移。留守在庭榭里的土原子经等人则虚张声势,让木泽家的旗本不敢进攻,直到人员撤出完毕后,才清理了地道出口处的痕迹,保证地道不会被发现。随后,土原子经等忍者就自行通过身法逃生了——直到此时,投鼠忌器的木泽家旗本还没有发动一次进攻。
地道内,足利义晴和细川晴元都是面色凝重,后怕不已。将军家和管领家都曾是京都的控制者,可谁都没有发现过这庞大宽敞、四通八达的大型地道——这已经不仅仅是可以用于情报了,甚至可以用于军事行动。如果这地道为敌人所用,那自己在京都的统治就已经岌岌可危。
不过近卫植家显然有不一样的念头。他找到一个太原雪斋周遭没人的机会,悄悄靠了上去,低声问道:“雪斋大师,叨扰了。”
“相国殿下,不敢不敢。”太原雪斋闻言连忙逊谢,“不知相国殿下有何指教?”
“还是想请问,这一地道是如何被今川家所知晓的,兹事体大,还望雪斋大师能如实相告。”近卫植家非常恳切地低声道,甚至对太原雪斋都用上了敬语,让太原雪斋也沉下了双眉。近卫植家见状后犹豫了片刻后,最终还是决定袒露道:“实不相瞒,吾等也曾听闻过此密道的传言,据说是数百年前的皇室所营造,它的出入口和位置也只有皇室中人代代相传。但吾等一直以为是戏言罢了,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原来如此。”太原雪斋闻言也是吸了口凉气,一边面不改色地扯谎说“只是那确实是本家使团数年前上洛时偶然撞破”,一边开始心里却开始打鼓:
“承芳那臭小子说,是有陌生的贵人告诉了他这地道所在……他到底遇上的是什么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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