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炊烟袅袅升起!
今日不仅增添了十数口硕大的铁锅,且给灾民熬制的粥也与近来的清汤寡水截然不同,可谓是又浓又稠!
“铛铛铛铛铛铛……”
“都他么给老子老老实实的排队,别他娘的一个个跟饿死鬼投胎一样!”
随着一阵锣声敲响,饥肠辘辘的灾民在县衙临时雇佣的帮办喝骂中,踉踉跄跄的排起了长龙!
施粥的过程中,一位身着皂衣的汉子站于高处,唾沫横飞!
“县丞大人慈悲,不惜屈尊降贵挨家挨户的上门游说,城内粮商被县丞大人的人品折服,纷纷慷慨解囊!”
“记住,你们今日之所以能够填饱肚子,都是县丞大人的恩德!”
不远处,身着常服的县丞阴仕贵见灾民反应平平,即使少有的些许歌功颂德,也明显透着一股嘲讽之意!
“这些个贱民,真真是不知好歹!”
“若非县令悬梁,钦差将至,哼……”
与阴仕贵的恼怒相比,他周围的那些所谓慷慨解囊的一众粮商,却是无比的肉疼!
“大人不必气恼,待您顺利执掌阳曲,有的是法子折腾这些个不知好歹的泥腿子!”
听到这话,阴仕贵铁青的神情刚有所缓和,然一位欲趁机从灾民中寻芳猎艳,却又匆匆返回的粮商自言自语的一番话,却顿时给他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
“奇怪,这些贱民从何得知钦差不日将至的消息?”
“若有人刻意散播消息,目的何在?”
……
有道是上不仁,下必荒唐!
距同福客栈不远处的街道上,一位突然被衙役锁拿的卖菜老翁,颤抖着身躯无比茫然的问道,“差爷,这…这是为何?”
见此情景,迅速汇聚过来的百姓,也同样将无比诧异的目光,定格在那六位吃的脑满肠肥的衙差身上!
“为何?”
单手叉腰的快班班头刁亥民掂了掂手中装满茄子的菜篮子,趾高气昂道,
“县丞大人有令:今洪灾肆虐,百姓蒙难,凡趁机大发国难财的不法之徒,一律锁拿,…严办!”
听到这话,莫名摊上官司的老翁满脸不解,“官爷,这…这话从何说起啊?”
“从何说起?”,刁亥民冷冷一笑,“就从这篮子茄子说起!”
“平日里不过是一文钱一斤的茄子,你这老东西竟敢擅自提价到三文钱一斤,真真是罪大恶极!”
面对这飞来横祸,魂飞魄散的老翁当即腿脚一软,疯狂磕头求饶道,“差…差爷开恩,差爷开恩呐!”
“小老儿田里的稻谷被洪水尽数淹没,家中的老少八口就指望着……”
话未说完,顿觉脖子一紧的老翁竟生生被拽住锁链的刁亥民陡然提起,“少他娘的废话!”
“境内洪灾肆虐,你这老东西竟敢在这个时候趁火打劫!”
“若不杀一儆百,何以震慑宵小!”
似曾相识的一幕,让人群中看似面无表情的某人顿觉作呕之余,眼中的杀意也随之暴涌!
正所谓公道自在人心,是非自有公论!
近来本就憋了一肚子火的百姓,纷纷怒斥起欲锁人离去的衙役!
尤其是人群中一位汉子满脸愤慨的指责,更是宛如当场揭开了刁亥民等人脸上的遮羞布!
“别它么说的这般冠冕堂皇!”
“你们这些吃喝不愁的官老爷要当真为了我等百姓好,就该严惩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奸商!
而不是揪着一个本就家中受灾的卖菜老翁,往死里整治!”
听到这话,刁亥民不免暗自撇了撇嘴!
人粮商背后有靠山,又知情识趣,大把的银子孝敬!
更有甚者,粮商所谓的东家,不过是权贵们用于大肆敛财的提线木偶罢了!
你们这些个刁民,想的未免也太天真了!!!
有些龌龊事,可做,却不可明言!
遮羞布甭管能否遮羞,多少也能遮住些丑陋不堪的嘴脸!
有道是众怒难犯,见一向顺从的百姓竟隐隐有失控之势,宛如天神下凡的刁亥民罕见的放低了姿态!
“诸位有所不知,现今粮价暴涨之事,的确不假!
然此次洪灾百年难遇,若非他们紧急从外省不惜“高价”调粮,整个山西境内的百姓,只怕是早就无米下炊了!”
“若非粮商们被县丞大人的德才大义所折服,慷慨解囊踊跃捐赠赈灾粮米,城外的那些个灾民,哪里还有活路!”
“所谓形格势禁,乡亲们别看现今斗米千钱,但粮商们所得利润,却是极其微薄!”
说到这里,言之凿凿的刁亥民再次攥起了不断打摆子的老翁,厚颜无耻道,“而这个趁火打劫的老东西就不同了!”
“地里长出来的茄子无需任何本钱,一文一斤已是天价,竟还尤嫌不足!”
“如此恶行若不严惩……”
话未说完,刁亥民及在场的所有人无不惊愕回首!
伴随着突如其来的唢呐那穿透力十足的哀伤,目之所及之处竟是一片素缟迎面而来!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悲泣声不绝于耳的素缟中间竟多达十数抬,等闲不可用的黑色棺材!
见众多素缟抬棺竟直奔县衙而去,现场的百姓惊诧之余,纷纷尾随而去!
县令卓不群悬梁自尽,最有可能接任的自然是县丞阴仕贵!
刁亥民正愁少有表忠心的机会,不曾想竟是瞌睡遇上了枕头!
将手中的锁链塞到了其中一位下属的手中,内心激动的刁亥民故作肃然道,“如此之多的素缟直奔县衙而去,怕是其意不善!”
“为免县丞大人措手不及,本班头须先行一步告知!”
“至于这个老东西,尔等须抢在那些素缟的前头押回县衙,以作震慑之用!”
然而这一渗人的景象,在杀意暴涌的吴忧看来,却是一个绝好的契机!
“走,去县衙!”
解雨辰微微一愣,“大帅,县衙人多眼杂,且用以迷惑宵小的钦差卫队明日傍晚方能抵达,若不慎暴露了身份…”
未等解雨辰把话说完,接过话茬的吴忧嘴角微掀,杀意凛然道,“若不主动暴露身份,何以给人可乘之机?”
“若不给人可乘之机,又何以拿人七寸?”
“若不拿人七寸,又怎能以最快的速度,且合情合理的将那些吃人血馒头的孽畜…”
“斩尽…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