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浦港附近八号仓库。
    松本派人在黑市上发出消息不到两小时，就有许多黑市贩子主动前来洽谈
    这两天，松本都在仓库跟各个黑市贩子谈价、发货，正忙得不可开交。
    办公桌上临时铺设的座机电话铃声也响个不停。
    这也是正巧要过大年，且这些物资价格在上海这个地界，尤其是富人们眼里，还算是公平合理的。
    “滴滴滴...”外面又传来一阵汽笛声，松本侧耳一听，只要不是徐来的吉普车，他都是不会去理会的。
    进来的是苏锡文和马科长。
    松本对这两人无感，板着脸道：“徐桑告知过我，你们是来取石砚的。”
    见两人杵在那里，一点表示都没有，松本才搁下钢笔，扫视着两人......
    还是马科长推搡了一下苏锡文。
    苏锡文这才从怀里拿出一张现金支票递给松本。
    松本只是瞟了一眼，收入抽屉里，指了指角落里那个木箱：“在那里。”
    苏锡文赶紧去抬，可石砚实在太重，要不是他缩脚够快，险些被压到脚。
    马科长几时见过苏锡文这等狼狈，咬着下唇憋住不敢大笑。
    “哎呀，我的个马科长，你就不知道搭把手？”苏锡文正懊恼着应该多叫几个人来的。
    可是他好不容易在徐来那里，把石砚价格压到每块四个大洋。
    这差出来的辛苦钱总是要放入自己腰包的。
    要是让伪市政府的人知道自己贪墨，那就不是大为不妥？
    马科长听到苏锡文叫自己帮忙，立刻收起笑容，嘴里叨叨着：“苏兄，我马上就要去粮仓调拨那几十吨粮食去汉口，要是耽搁了三浦将军的正事，我可就要遭秧...”
    “你说这几句废话的功夫，早就帮我把箱子抬到车上了。”苏锡文可不管他要不要调粮，这不花钱的劳动力不使唤，难道去使唤松本那个皇亲国戚？
    可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松本一听几十吨粮食就要运往汉口，不禁觉得可疑：这武汉四通八达，没听说过汉口缺粮。
    难道是有人以权谋私？
    松本顿时来了兴趣：“没听说军部缺粮，马科长这话可不要乱说。”
    “这是我们傅市长亲自给我的任务，怎会有假？”马科长正和苏锡文抬着那箱笨重的石砚出门。
    这倒更有趣了。
    松本见两人走远，马上拨通了徐来的电话。
    徐来正为怎么搞到日寇袭击重庆炸弹和燃烧弹数据而伤神，一听他说马科长可能要押粮食去汉口，一下子来了精神：“马科长还在仓库？”
    “刚帮苏秘书长抬着那箱石砚走了。”松本拿着钢笔懒洋洋地划掉已经卖出去的商品：“可汉口并不缺粮食，你说三浦会不会拿去私自卖出去？”
    “你截住他们，我马上就来。”只要随船能去汉口，徐来当然得争取一把......
    可是松本刚追出去，他们的车早就没有了踪影......
    松本没能追上苏锡文两人,只得打电话要徐来直接去市政粮仓.....
    徐来赶到粮仓时，马科长正叉起腰子骂人：“你们说，你们守个粮仓，连一百斤一包的大米都扛不起，真不知政府养你们这帮闲人干什么用！”
    那些守粮仓的工作人员，其实都是名个部门的“皇亲国戚”，平日就没怎么把这个小小的赈济科科长放在眼里。
    他们都似耳朵耷拉着一样，坐在那里，嗑瓜子的嗑瓜子，织围巾的织围巾，闲聊的闲聊......
    却唯独没有一个正眼瞧马科长的。
    这可如何是好？
    正当马科长急得团团转时，徐来在他面前挥了挥手：“马科长，听说你要押粮食去汉口？”
    咳，这么丢脸的局面怎么被他看到了，真是太没面子了！
    马科长决定找回场子，随手拉起一个办事人员：“你赶紧去请搬运工！”
    可那办事人员却对他轻蔑一笑：“你知道我姐夫是谁吗？”
    “我管你姐夫是谁！”马科长梗起脖子吼道。
    那办事人员笑得更加放肆：“好啊，你打个电话去傅公馆。”
    傅公馆？莫非是傅攸庵的小舅子？
    可傅攸庵的夫人只有一个妹妹.....
    正当他犹疑之际，徐来赶紧拉他到一旁角落里：“他是傅市长那个三姨太的亲弟弟。”
    哦，难怪！
    马科长急火攻心，差点没当场吐出一口老血来。
    “我估计这粮仓的办公人员，你是一个都支使不动。”
    “那怎么办？总不能连搬运费都要我自掏腰包吧？”马科长硬是在这寒冷的冬天，被逼得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
    徐来见他已经慌了神，趁机道：“我也是听松本说你要押船去汉口，我这不想着那边正好有些物资要捎运回来，那你返程的货轮我不就可以...”
    “老弟，你能出多少运费？”马科长终于捞到了救命稻草。
    徐来伸出一只展开的手掌在他面前晃了晃：“这个数。”
    “五十大洋？”
    “五百！”
    “成交！”马科长生怕他不同意，一激动，竟然握紧了他那只展开的手掌不肯放.....
    有了徐来预付的那五百大洋，马科长自然很快就从码头请来了搬运工，将这几十吨粮食装货上车运到货轮上......
    深夜。
    保罗酒吧。
    休息室里。
    壁炉内的炭火烧得正旺，赵子悦扒拉着铁钳，徐来从后抱紧她的细腰：“明天我要去汉口了。”
    “这都年底了，你一定要与井命做成那笔交易？”赵子悦眼睛盯着那跳动的火苗，那炽热红艳映衬得她脸庞格外光彩照人....
    徐来低头挨着她脸颊摩挲着：“同行的除了马科长，还有叶秘书。”
    叶锦元也去？
    他应该是代表三浦三郎去的。
    赵子悦皱眉：“大阪师团的井命师团长，此人奸诈狡猾，他们部队在汉口打扫战场的那些遗留物资固然便宜，可那毕竟离日寇空军基地不远，你这样冒险不值得.....”
    “我知道，你是怕叶秘书知道，会报告给三浦三郎。”徐来扳过她双肩，让她面对面看着自己：“你就放心等我回来过年，我们一起放烟花......”
    赵子悦垂眸不语。
    徐来慢慢凑过去覆上她那红润得像水蜜桃似的嫩唇......
    壁炉后面白墙上，两个拉长的人影慢慢叠加在一起，缠绵悱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