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过大年了，岩井公馆也开始忙碌起来。
    这不，钟良站在办公室门口等着徐来看完手头上的文件。
    “杵在门口干什么，还不快进来？”徐来头都没抬，就知道是钟良站在门外。
    钟良尬笑着进来：“大伙儿都要我来问一下，这要过年了......”
    徐来刚抬头想说话，却感到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啊啾！”
    钟良赶紧取下衣架上的大衣，要给他披上，却被他一挡：“不冷！”
    不冷？刚碰到他手背，还有一丝凉意。
    钟良想不通：来哥他只着白衬衫，外面罩一件浅紫色毛线背心，现在室外温度只有几度，室里虽然燃着壁炉，那也不至于穿这么少：“来哥，你穿这么少.......”
    “少什么少？”徐来摸了摸身上那件毛线背心，唇角都洋溢着一丝容易察觉的微笑：“这可是温暖牌的背心，它散发的热量可堪比一颗小太阳。”
    还堪比一颗小太阳？钟良先是摇摇头，再转念一想：怎么把正事都给耽搁了。
    于是钟良顺着他的话接着说道：“来哥，你这温暖牌的背心，哪里有买的，回头我也去弄一件穿穿。”
    “不告诉你。”徐来反问道：“说吧，找我什么事？”
    钟良不好意思搓了搓双手：“就今年过年...”
    “这个好办，八号仓库还留了一些牛肉干和江津白酒什么的，给兄弟们一人发双份的。”徐来怎么会看不出他的小心思。
    钟良拿在手里的大衣又在他面前晃了晃：“确定不披上？！”
    “你怎么比老妈子还啰嗦？”徐来忍不住又打了个喷嚏：
    “啊啾！站门口这么久，进来也不知道要关门，这风就顺着门缝进来 ......”
    钟良心道不妙，还是赶紧挂上大衣先撤为上。
    刚挂上大衣，钟良总觉得哪里不对，手便僵在那里冥想着.......
    徐来轻咳了一声，手捏着身上那件浅紫色在他面前又扯了扯：“这毛线背心真暖和...哎，你怎么了？”
    “这颜色有点眼熟，前几天去宪兵总部拿材料，碰到叶秘书，他脖子上围的就是这种颜色的毛线围巾，他说是朋友送的......”钟良似乎猜到了什么，吓得他轻打了自己嘴巴一下，然后一溜烟儿就跑了....
    “喂，他那是我这件背心剩下的毛线织的，边角料而已，没有可比性...”徐来轻宝贝似的轻抚着身上这件浅紫色毛线背心......
    却不料钟良又折返回来，在门口探出半个脑袋：“忘记关门了。”
    可他刚关上门，又打开一条缝隙：“来哥，你是不是跟子悦姐复合了？”
    “滚！”真是戳到徐来的痛处了，抬起一脚就将门给踢得“嘭”的一下关得严严实实的.......
    他当然想赵子悦搬回马斯利，可是这样她反倒容易引起梅花堂的安全，所以......
    下午。
    洋滨泾教堂内。
    徐来走进去，坐到了最后一排木条椅上。
    不一会儿，一位头戴黑色呢子礼帽的男子坐到了他身边。
    男子压低了帽檐：“上次根据你提供的情报，我们重庆方面已经从内部揪出了大部分日谍......”
    “天木兄，我就想知道那德国顾问团成员韦伯你们怎么处理的。”徐来低声询问。
    不错，这男子正是王天木，他轻咳了一声：“那自然是不了了之，老板也要看上峰的脸色行事.....”
    “哼...这次找我，是不是重庆那边还有人泄密？”徐来说得轻描淡写，可听的人却身形微震。
    见王天木低头没有说话，徐来起身便走。
    没办法，王天木只得跟在后面也出去......
    教堂外的法国梧桐树下，枯黄的落叶纷纷掉落下来。
    远看竟像铺了一层金色的地毯，鞋子踩在上面，有细细“沙沙”的摩擦声.....
    很快，王天木便追上了徐来，与他并肩而行......
    “徐来老弟，你若知道重庆是谁在往汉口空军基地泄密，那你告诉我，老板绝不会让你白帮忙的。”王天木急得往他那边又倾了倾，挨得太近，头上戴的帽子边缘碰到了他的脖颈上，王天木只得又退后了几步。
    说得倒是冠冕堂皇，徐来回头瞥了他一眼，唇角微撇：“你们艾老板上次的费用都还没给全...我很难办呐...”
    他赶紧从怀里掏出一张汇丰银行的汇票给徐来。
    徐来也不跟他客气，收好了汇票，在他耳边低声道：“具体我没打探到，只是你们重庆军营里那些个高射炮团，个个都是精兵强将，为什么汉口日寇空军屡次来犯，竟然连一架敌机都打不下，你不觉得很不正常？”
    “那也有可能他们的战机先进，我们的高射炮够不着？”王天木心头一惊，他在叹服徐来超强的分析能力的同时，不禁疑惑道。
    徐来拍了拍胸口放汇票的地方：“看在你们艾老板还算言而有信的份上，我就再免费送一条信息给你们。”
    “还请徐来老弟赐教。”王天木这次真是在聆听着他接下来的话。
    徐来淡笑道：“去年，国府向苏联订购了二十门m1931型76.2mm高射炮。该高射炮性能优良，射程远，威力大，具备电动发射装置，重量接近10吨。每门附炮弹2000发，并配套探照灯、牵引车辆等。可苏联方面拆除了电动发射装置，因此火炮的射击精度因此明显下降，只要超出了3050米高的范围，那就等于真是高射炮打蚊子，它肯定是打不中......”
    “你是怎么知道的？”王天木他不得不再次惊讶万分。
    徐来斜睨了他一眼：“你忘记了，我的老本行是干什么的？”
    王天木臊红了脸，又做倾听状。
    “也就是说，这m1931型76.2mm高射炮越是调高射击距离，它的精度就越低。如果不能摸清日寇空军战机的最高飞行距离，国军的高射炮团就是开再多的火，也是形同虚设......”徐来瞥见王天木似懂非懂的样子，一脸笑意仿佛开玩笑似的又道：“再说下去，得收费了......”
    王天木一咬牙，将上次徐来给自己的那根金条又拿出来递到他面前。
    徐来推拒一番，王天木还是硬要他收下。
    “既然天木兄一番诚意，那我就却之不恭喽。”徐来收了金条：“你回去跟艾老板按我的说法跟他汇报，他定会命令军事委员会技术研究室，马上锁定重庆所在的高射炮团，勘测出哪个方位往上海或者汉口，更或是河内...发报...”
    王天木嘴巴张大，脑袋也在飞速运转：一月十五日，总裁住所被炸，要不是那天总裁临时有事下了山，那后果就不堪设想...总裁死了，最大的受益者除了日寇外，不就是前段时间叛逃到河内的那位国军副总裁.......
    徐来趁他愣神之际，又将那根金条塞回了他裤子口袋里,双手负在背后，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