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元月18日,周六,皓月住所。
琪琪是上午10点多过来的。
一进门,她就舒心地仰头长叹:“噢~,我胡汉三又回来了!回家的感觉真好!” 然后张开双臂紧紧搂住皓月,把头埋在她肩颈处,身子胡乱扭动。
皓月嫌弃地抖了抖一身的鸡皮疙瘩。
皓月把琪琪转向屋内,推着她的肩膀,边往里走边说:“哎,你就搬过来住吧,想住多久都行。过年我回杭州,你就更自由了。”
琪琪还摆谱呢:“嗯,提议不错,容本小姐考虑考虑。”
可一回身,琪琪就吓了一跳!她瞪大眼睛,仔细端详着皓月的脸。
在阳台投射进来的阳光照耀下,清晰可见皓月的嘴角旁、眼角下,显出粉红色的长条疤痕,那是伤口结痂后刚掉落时的痕迹。左侧脸颊上,一大片的青肿已经消退,变成了伤势后期独有的黄色。这些,在皓月白皙无瑕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眼。
“这是怎么弄的?发生什么事了?你和人打架了?” 皓月可是连吵架都不会的人。
皓月眸子闪躲了一下,赶紧说:“我没事儿,是不小心......\"
但琪琪不屈不饶,死缠烂打。
她的“探索真相”精神,最终迫使皓月说了实话:“上个周日,方浩洋找到我,又来闹事了。”
她把经过,简明扼要地讲述了一遍。但即使这样,听在琪琪耳中,足够惊心动魄了。随着皓月的讲述,琪琪的心就如她的手,越抓越紧.......把皓月的手都抓疼了!
到后来,琪琪已经气得眼泪都掉了下来:“怎么会有这种恶魔!咱们就拿他没办法了吗?!”
皓月赶紧借着给她拿纸巾,抽出已经被琪琪抓青了的手.......
她边揉着手,边垂眸轻轻说道:“这次他逃不掉了!我已经报案了。警察说,他这是严重的强,强奸未遂,也够判个几年的。”
琪琪立刻喜上眉梢:“真的吗?那太好了!希望判他个10年8年的!让他受个够!”
皓月摇头:“他没得逞,不会判那么重的。”
琪琪咬牙切齿:“我只想看到他在监狱里老死!”
皓月咬着嘴唇顿了顿,又说:“这次多亏欧阳璨坚持。如果没有他,我可能不一定会报案,至少也会非常犹豫。” 就像张小彤说的,毕竟相爱过,一开始,自己还真有点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但现在想明白了,没有原则的善良就是愚蠢!
所以方浩洋才敢欺负她。
琪琪眨了眨大眼睛:“看来,欧阳璨真是你的救命恩人啊!他已经救了你好几次了。” 琪琪头一偏,嘴角暧昧地勾了勾:“怎么,对他,有没有想过以身相许?”
欧阳璨的长相,还是很可口滴!
皓月哈哈一笑:“想什么呢!我以身相许,人家也未必要啊!我在他的标准里,恐怕只能打60分,也许只有50分,哈哈!”
就算没有10个条件的约束,自己经历那样的欺凌和侮辱,他一个男人,会不介意吗?即使是苏向南,也会介意吧!
想到这儿,皓月悠悠叹了口气:“我会尽量对欧阳璨好,其他恩情,来世再报吧。”
琪琪心中也不免唏嘘。其实欧阳璨也挺好的,单纯阳光,理想远大,还掌握着最前沿技术,绝对未来的黑马,不比苏向南差。
不,不!琪琪啊,你可不能丧失原则!别忘了,今天自己可是肩负使命而来。肩负着替苏向南伸冤的使命。
否则,怎么对得起他给自己那张,南海酒店餐厅,随便签单的vip卡?他还说,想住南海酒店,只需给他秘书打一个电话,就随便住,住一年都行!
于是琪琪转移了话题:“哎,想不想听听苏向南的八卦?你肯定想不到,我挖掘出多大一个瓜!\"
于是,她把朱丽叶如何利用苏向南醉酒,用假处女膜欺骗他;如何设计怀孕,奉子逼婚;如何跳楼威胁结婚,最后只捞了个订婚的经过,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临了,琪琪说:“你说那个猪八戒厉害吧!试问哪个男人,逃得开呀!苏向南没被逼疯就不错了!想想他多可怜啊,被一个毫无感情的人玩弄于股掌!
哎,我还听说,苏向南根本没和她同居。他只是看在肚子里的孩子份上,每周和她吃一顿饭而已。所以,月月呀,苏向南对你,真是忠贞不二,你千万别错过这个好男人啊!”
皓月呆呆地盯着琪琪,简直在听一部恐怖小说!
这些自私的人,太可怕了!他们为了得到一个人,无所不用其极。朱丽叶是一个,方浩洋是一个!
如果得不到,他们会不会毁掉?细思极恐啊!
皓月这种单纯的女孩儿,真是做梦都想不到这样的心机和手段!
想到苏向南被如此捉弄和欺负,皓月既气愤又心疼。但又有点生气!他怎么就那么傻?如果是欧阳璨,肯定不会上当!
咦,她的天平向欧阳璨倒过去了吗?
不过,皓月突然想起什么,问琪琪:“这么私隐的事儿,你怎么知道的?” 她眼中精光一闪:“苏向南告诉你的?说,是不是他让你来告诉我的?好给他自己洗白?”
琪琪脸不红心不跳:“你也真是,谁好意思把自己受骗的事到处去说呀!是猪八戒姨妈家那个保姆,和我说的。那个保姆是我老乡,和我妈还认识呢!”
哦,这样啊。皓月想想,这还是比较合理的。
保姆偷听雇主家秘密这种事儿,比比皆是。
琪琪又添油加醋:“那个保姆说呀,有些事,还是猪八戒和她姨妈,合谋的呢!(这完全是她自己臆测的,不过测的很准)。你说,苏向南身边那么多坏人,你要是把他抛弃了,谁去救他呀!”
救他?自己有这个能力吗?皓月苦笑了笑。
现在的皓月,在两性关系上,有点心灰意冷,有点心有余悸。她不知道,自己下一段感情是否能经营好,会不会重蹈覆辙。
另外还有些问题,令她纠结,令她痛苦。
是不是自己的性格,导致了这一切?是不是自己的原因,诱发了方浩洋的行为?还是说,就是方浩洋本身的错?
夜半时分,一旦钻入这些问题的死胡同,她就陷入严重的自我怀疑!
一朝被蛇咬,10年怕井绳。说的就是现在的皓月。
所以,现在自己一个人过,挺好的。
她看了看墙上的挂钟,11点半了。就问琪琪:“哎,中午你想吃点什么?欧阳璨说,他一会儿过来煎牛排。”
话音未落,就有人敲门。来人当然是欧阳璨,他反正每个周末,都来皓月这里蹭饭。
欧阳璨和琪琪打了声招呼,然后把手中的牛排,拿到厨房,除去包着的那层薄膜,晾在菜板上,半个小时后,就可以煎了。
然后他来到客厅,很自然地端详了下皓月脸上的伤势,问:“出门还是要戴口罩吗?嗯,那下午你就别打球了,旁边看看就好。 ”
皓月不打球,琪琪可以打呀。
下午,琪琪穿上皓月的网球服,过了把新人瘾。
靓女嘛,总是有人照顾的。在众多单身男士的包围下,琪琪的笑声洒满球场。
晚上,又和大家聚餐,餐后大家又一起看电影,电影的名字是《阳光灿烂的日子》。但私下里,皓月和琪琪对电影评价一般,因为觉得男主角不够“秀色可餐”!
晚上,琪琪留宿在皓月这里。
第二天周日下午,皓月依旧去上家教课。
她完成家教课回到家,已经快5点半了。
琪琪并没有在厨房里忙碌,而是坐在小化妆桌前,“对镜梳妆”呢。看见皓月进来,打了声招呼,又向她身后看了看:“咦,你的小尾巴(欧阳璨)没跟过来呀。”
皓月笑得眼睛弯成半月状:“什么小尾巴大尾巴的。欧阳璨的大学老师来了,晚上去招待他们。”
皓月又问:“你大晚上化什么妆啊,要去试镜还是演出啊?”
琪琪从镜子里看着皓月,举了举手,撅着嘴说:“亲爱的,我现在天天做饭,你看我的手,和烧火丫头一样粗了!”
皓月好脾气道:“你嫌烦,我来做呀!”
琪琪却一脸嫌弃:“你做的味道嘛,麻麻嘚啦(一般般了)!”
皓月:......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琪琪说:“哎,月月,今天咱们别在家里吃了。听说国贸那边,新开了一家高档音乐餐厅。东西很好吃,还可以跳舞。10点以后还有乐队演出。咱们去那儿吃吧。”
“高档音乐餐厅,肯定很贵。”
“怕什么,我出钱!另外我也想去看看,能不能在他们那儿当歌手。深圳的工资,肯定比蛇口高。”
“可我脸上这个样子......\"
琪琪捧着她的脸,端详了下,说:“没事儿,我给你化个妆,盖掉就看不出来了。”
专业就是专业。在琪琪的妙手下,皓月脸上的伤痕,果然被掩盖住了。一个顾盼生姿的绝色佳人,出现在镜子里。皓月笑了。
新开的音乐餐厅,在某大厦的顶楼,落地窗望出去,是城市的万家灯火。
装修主打现代轻奢风,以灰黑白为基调,细节处点缀着几抹鲜艳的色彩,沉静中带着丝明快。
皓月她们坐下时,刚好播放着一首轻柔而美妙的音乐,回肠荡气。似情人的手,若有若无地,挑逗着爱人的灵魂。
这音乐,似乎流进了皓月的心里,她托着腮,一时听痴了。
琪琪好吃好喝的场面见的太多了,她麻利地点好菜,又给两个人,点了一款着名的冰葡萄酒。
皓月则一如既往,没有就价格贵贱唠唠叨叨。既然琪琪说请客,她心中必然有数。自己只需坦然接受好了。
其实,她这样子,在人情社会,属于不会“假客气”。还好她生活在深圳,工作在外企。
菜上来了,摆盘非常漂亮,每一道都是艺术品。可惜当年没有手机\/微信,拍不了更发不了朋友圈。
聊着吃着,一个小时后,她们吃饱了。琪琪让服务员撤掉杯盘,上甜点和酒。
这时候,舞池里开始有人轻摇慢舞。琪琪和皓月,边小口喝着酒,边看着舞池里的人。忽然,一个男子朝这边走来。一个玉树临风的男子。
他来到皓月她们桌旁,潇洒地打了个招呼:“嗨,琪琪,皓月......\" 我的月儿。
她们抬头一看,咦,竟然是苏向南!
琪琪甚为惊喜,而皓月则非常吃惊。这,也太巧了吧......她忍不住向他身后看去,却见不远处一张桌子上,有一个男人,正朝这边看过来。
而且迎着皓月的目光,他还端起杯子,朝他们举了举。
噢,原来他和朋友一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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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这天下午,皓月去做家教。琪琪午睡起来,看看时间是4点,就下楼,给苏向南打了个电话。
听说琪琪在皓月这里,苏向南很高兴,赶紧问皓月好不好。其实他还特别想知道,有哪些“癞蛤蟆”,围着皓月这只“天鹅”转,但没好意思问出来。
琪琪犹豫了半天,还是把方浩洋来找皓月麻烦,强暴不成后,皓月选择报警,方浩洋被抓走的事,告诉了苏向南。当然,她没提欧阳璨“英雄救美”的事。那苏向南不要被醋淹死啊!
听琪琪讲到一半,苏向南就受不了!
他心如刀割,完全无法原谅自己!
如果皓月离开方浩洋时,他不是和朱丽叶牵扯,而是马上赶到皓月身边,她又怎么会一次次受到伤害呢!
都是自己的错!!!
苏向南又一次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他要立刻见到皓月,把她紧紧搂在怀里!他们两个,再也不分开,再也不分开了!
于是,他只说了一句话:“我现在过来!”,就挂断了电话。
琪琪有点慌了。她有点后悔告诉苏向南。而且直觉,皓月可能并不想苏向南知道这些事。
女孩子被人侮辱,被人强奸,哪怕是未遂,在上世纪90年代,社会风气极为保守的时代,都是羞于启齿的事。
受害人会觉得自己被玷污了,身子“不干净”了,不纯洁了,性子刚烈的,甚至会选择自杀。旁观者呢,则会认为是女孩儿的错,是女孩儿行为不检点诱导了犯罪。更可恶的是,有的男人,得知女朋友或老婆被强奸了,心里接受不了,直接选择分手或离婚!
所以,万一苏向南接受不了,琪琪不是做了件坏事吗?!
不!也不能这么想!琪琪自我开导。
如果苏向南也和那些庸俗的男人一样,不能接受这些,只能说明,苏向南不是皓月的良配。那皓月不如选择欧阳璨呢。
欧阳璨拯救了皓月,知道她的一切,却依然爱她,这才是伟大的真爱。
所以,不妨把这件事当成考验,早点看清楚苏向南的面目也好。
只是,他就这么直截了当、不加掩饰地冲过来,皓月面子上怕受不了,也会责怪自己的。
琪琪想了想,又给苏向南打电话。
响了好一会儿,苏向南才接听起来。他已经开车在来的路上了!
“苏向南,你别急,也别冲动,这样会吓到皓月的。那个方浩洋没有得逞,而且已经被抓进去了。皓月目前情况稳定,你不来也没关系.......\"
\"琪琪,我想见她!”
苏向南的语气中带上了一点恳求:“我必须要见她。琪琪,帮帮我!\"
“我可以帮你,但你必须先听我说......\"
挂了琪琪的电话后,苏向南立刻给堂哥苏队打电话。
接通后,苏向南没有半句废话,直接提出要求:动用一切人脉,不惜一切代价,必须让方浩洋受到最高的惩罚!
不成功则成仁!
一个亿万富豪,只要肯砸钱,什么资源搞不到!苏向南想复仇,绝对可以!
而这边,晚上7点,琪琪带皓月来了这家音乐餐厅。这当然是她和苏向南商量好的。那个朋友嘛,也是琪琪让苏向南带来打掩护的。
既然是“偶遇”,总得像个“偶遇”的样子。
* * * * * * * * * *
“嗨,向南,好久不见。来来,快坐下,聊一会儿。”琪琪热情地招呼。
苏向南和皓月夹角而坐,先和对面的琪琪聊了几句,然后转向皓月。他的目光似乎黏在皓月脸上,怎么也移不开。仿佛要把她面庞中的每个细节,都刻画进心里。
静静凝神了几秒钟后,他开口问道:“月儿,好久不见。你,你还好吗?” 声音里有着化不开的情意与关切。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皓月忽然就鼻子一酸,心中似乎有无限委屈,无限伤心,热辣的眼泪似乎要冲出眼眶。
她赶紧低下头,快速眨了眨眼,把眼泪憋了回去。然后自信地抬起头,一双漆黑晶亮的眸子,看向苏向南,如泣如诉。
她颔首微笑:“我,我挺好的。”
苏向南只觉得自己,要被那片神秘和深邃淹没,一时都有点痴了。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彼此,纵是无声胜有声......
琪琪坐在旁边,只觉得头顶着2000瓦的灯泡!又亮又热!
这时,苏向南的男性朋友也走了过来。
“嗨,向南。这两位美女是谁呀,快给介绍介绍吧。”苏向南这才回过神来,赶紧给双方做了介绍。
这时又一首动人的音乐响起。苏向南的朋友,做了个请的手势,邀请琪琪进入舞池。
苏向南看了他们一眼,把身子靠近皓月一点,温柔地问:“想跳舞吗?”
皓月看了眼舞池里的人,又转过头打量了下苏向南,忽然眼眸一闪,傲娇地说:“你会跳吗?我可怕你踩我的脚!”
苏向南笑了,满脸灿烂:“这么瞧不起我。那就试试呗!”
他站起身,签住皓月的手,就往舞池里走......
苏向南一点不傻,挺有心机的。不然,怎么会想到来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