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秦淮河畔,钞库街,乌衣巷。
“董氏茶庄”今正式挂牌,开门营业。
这间宽敞的铺子,已于昨改造并妆点完毕。
它有三开门,金字黑漆招牌,匾额上还挂着红绸,很是喜庆。
噼里啪啦!
噼里啪啦!
铺子左右两侧,同时炸响一连串的鞭炮声。
只听其响声如雷,如密集的鼓点擂动,但鞭炮声比较尖锐,没有鼓声那种低沉感。
此番响动,仿佛早晨的一道惊雷,将沉睡的秦淮河畔唤醒,也吸引了观众及路人的注意力。
董氏茶庄,将在今开门营业,早就在京中盛传。
因此一大早,就有心的京中百姓,赶来凑闹。
“天啦,这是什么……好响,好大声!”
“方才,我感觉天旋地转,如在梦中,那是……晴空霹雳吗!”
围观的百姓们,以及被鞭炮声吸引过来的路人,目瞪口呆一阵后,开始动起来。
对方才那番响动议不止,指指点点。
“你们看,不仅声音很响,还有浓浓的青烟……”
“很响,有火花,还有云雾……这……这该不会是平地惊雷吧?!”
“在下不才,听江州来的朋友说过,江城伯,在江州拒敌于城外的时候,曾使用了一种兵器,其声如雷,如鼓点般密集,还伴有浓浓云雾……”
“那种兵器,该不会就是方才那种东西吧?”
“在下方才看见了,那东西形如长链,被支在竹竿上,并有人拿线香去戳了一下。”
“那就没错了,据在下那位江州来的朋友说,那种兵器就是形如长链,好像叫做什么‘鞭炮’来着……”
“唔……难怪,江城伯能拒五万燕军于城外,这种名为‘鞭炮’的兵器,的确非同凡响,这……这简直就是天地雷霆之力啊!”
“不可思议……”
……
茶庄门前,围观的人越聚越多,有早早等候在此的,也有被鞭炮声吸引来的路人。
即便那鞭炮声早已停了,路过的路人未曾听见,但他们见这么多人聚拢在一起,在从众心理的驱动下,他们也跑过来凑闹。
待从别人口中得知方才的响动后,也纷纷赞叹不已,守在这里,不走了,继续看闹。
“诸位,诸位。”
这时,茶庄侧边临时搭建的一座高台上,走出一人,掌柜打扮,团团拱手,脸上笑眯眯。
“董氏茶庄的掌柜出来了!”
围观的百姓中,有人大叫一声,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导在那掌柜上。
茶庄内。
祝修远、董漱玉,还有董淑贞等都在坐,他们瞄着外面,祝修远笑道:“朱掌柜不愧是当了几十年掌柜的人,从江州来到京城,竟丝毫不惧,不错!”
“朱掌柜不仅做了几十年的掌柜,以前,还随我一起走南闯北,到过许多地方,他自然是不怕的。”
董漱玉搭着话,一直盯着外面高台上的朱掌柜。
这朱掌柜一直都是董氏茶庄的掌柜,一般在铺中待着,但真正的决策者,却是董漱玉,因为她毕竟是女子,这种抛头露面的活儿,还是不不太方便。
店铺外,那高台上,朱掌柜团团拱手后,面对人山人海的围观百姓。
高声道:“诸位京城的父老乡亲,今,我董氏茶庄,自江州搬迁到京城,还望诸位客官赏光啊!”
“好说,好说……”
“董氏茶庄的新制炒茶,早已名扬天下,我等守候在此,就是为了第一时间抢购……”
“掌柜的,你们应该早点来京城啊,以前我等买茶,都要远赴江州,这下好了,在京城就能买到……”
“掌柜的,快快开门吧,我等一大早就等候在此,腿都块站麻了……”
“诶别挤,我先来的……”
“你是哪儿的,我可是户部侍郎府上的,让开!”
“户部侍郎算什么,我可是礼部尚书府上的,你退到后面去!”
“你等通通退到后面,我乃国相大人府上的小厮……”
“国相大人府上算什么,我们钟山王府可不怕……”
……
那朱掌柜,才说了两句话,下面围观的百姓……
不应该说百姓了,应该是京中各位高官府上的小厮等,都已在那争夺排位了。
茶庄内。
祝修远和董漱玉等,自然也瞧见了这一幕。
“呵呵,京中大小官吏,皆视我为‘灾星’,可是他们的嘴却很诚实,还是要喝我们董氏茶庄的新茶。”
祝修远笑着讥讽。
“他们只派出府中小厮,既不落了面子,也能买到新茶,果然都是一帮老狐狸!”
“修远,我们茶庄的新茶,根本不愁销路,我们储备的这点货,可能还顶不过今天一天……并且那紫砂壶,天下独一无二。那……我们为什么还要……还要请歌舞姬助阵呢?”
董漱玉脸蛋微红,她看着铺子外面的高台,那就是为前来助阵的歌舞姬准备的。
还有那紫砂壶,经过几个月的研制,终于成功,趁此次新店开张,也一并发售。
“对呀夫君,那些歌舞姬有什么好看的,回头,妾和夏舞也可以舞剑给夫君看呀?”
董淑贞抱住祝修远一条胳膊,死死拉着,好像祝修远会被那些狐狸精勾引走似的,她可要拉紧了。
祝修远其实已经习惯了董淑贞的粘腻,根本没想到,董淑贞之所以拉紧了他,是怕他被狐狸精勾引跑了。
“说什么呢!”
祝修远摸了摸董淑贞的脑袋,而董淑贞则睁圆了两眼,捕捉着夫君的手,不过她并也没有躲闪,两眼上翻看着夫君的手,嘴角不由勾动。
“那是准备给外面的客人看的,是为了闹闹,就像方才的鞭炮一样,可以吸引更多的人。”
祝修远不顾董漱玉她们异样的视线,继续摸着娘子的脑袋。
“至于漱玉方才说的销路问题,嘿嘿,即便我们的存货够今天一整天出售的,我们也要藏着掖着,只卖半天!”
“这是为何?”
董淑玉好奇,不过她真是一位聪慧的女子,稍稍一想,她便隐约明白了祝修远的意思。
“修远此举,是为了吊住客人的胃口?”
“不错,这就叫做‘饥饿营销’,让他们想买而买不到,那么他们心中,就会产生一种执念,非要买到不可。”
“并且,他们还会下意识的认为,我们的新茶是难以替代的精品,任何种类的茶叶,都不能与新茶相比!”
“饥饿营销?嗯,这个词倒是贴切!”
董漱玉眼中神光爆闪,她已经默默采纳了这条策略。
虽然对于“营销”二字,她是第一次听见,但将这两个字拆分,再一组合,便也不难理解其意。
铺子外,高台上。
“诸位客官,诸位客官,莫要着急,莫要着急……”
那朱掌柜,自然也瞧见了底下人挤人的一幕。
“诸位客官,请听老夫一言,为庆祝新店开张,我茶庄准备了一场歌舞秀,邀请了附近有名的歌舞姬……”
朱掌柜的话,立即让下面的人不动了,不过他们是体不动,眼珠乱动。
“好!”
“董氏茶庄大手笔!”
“能在此看一场歌舞表演,自然是不虚此行,只是不知道,掌柜的请了哪家的姑娘?”
……
台下的风向一变,比方才更加烈。
“诸位客官莫急,现在时辰尚早,姑娘们都还没有梳妆打扮完毕呢,再等半个时辰左右……”
朱掌柜在高台上笑道。
台下的观众们,也纷纷起哄,还有人比较瘙包,念出什么“梳洗迟”的诗句,场面一度十分闹。
这闹的气氛,又吸引了更多的路人,待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后,这些路人也纷纷加入进来……
短短时间,董氏茶庄门前,已是水泄不通,整条钞库街及乌衣巷,都人头为患,将路都给堵完了。
茶庄内。
董漱玉稍稍低头,脸色微红,外面那些客人,所说的话,还真是“污秽不堪入耳”啊!
而那董淑贞,则更加抱紧了夫君的手,生怕祝修远被某只狐狸精给勾引跑了,两只大眼充满警惕,四处乱看巡视着。
祝修远不知道董淑贞的心思,只道娘子更加黏他了……哎,这真是一种甜蜜的负担!
“震泽王世子到!”
忽然外面传来一声大喊。
“刘兄来了!”
祝修远脸上露出一丝喜色,赶紧起迎了出去。
刘文彩是第一位客人,也是难得的客人之一,可得好好招待。
因祝修远头上“灾星”的帽子越戴越紧,满朝文武,躲他都来不及,更不用说前来庆贺他的新店开张了。
他们只派出府中小厮,前来购买新茶。
不说亲自来了,就连礼都没有送。
所以,祝修远预估,满朝文武百官,恐怕没有几个人前来道贺。
不过还好,京中百姓对他颇有好感,大老远跑来围观凑闹的,其实也有不少。
当然,更多的围观者,是被鞭炮吸引来的路人。
“刘兄,哈哈,终于把你等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祝修远十分,大老远就迎了上去。
“祝兄,稍稍来迟,还请见谅。恭喜祝兄啊,新店开张,祝财源广进,进斗金,哈哈!”
刘文彩一边拱手道喜,一边令人递上礼品清单。
“刘兄客气了,请进!”
“好,哈哈,哇,祝兄这里果然闹,一大早就聚集了这么多人,对了祝兄,我听人说,还请了歌舞姬前来表演助阵是吧?”
“嗯,这样更闹一些。”
“好,我就喜欢闹,不知请的是哪家的姑娘们……”
迎接完刘文彩,过了一会儿,杨廷玉派出的人也到了,他是礼到人未到。
毕竟只是一个小店开张,杨廷玉又忙,自然不需亲自来此,能派人送礼,已经很给面子了。
接着,钟山王也派人来送礼,也是人未到。
这倒是让祝修远稍稍意外,他与钟山王之间,其实没有多少交集。
接着,太子下的礼品也到了。
收到太子的礼品,祝修远方才想起,这京城中还有个太子下,可是他来京数,却没有见过太子一面,这倒是稍稍让人奇怪。
除此之外,还陆陆续续收到几个文官的礼品,那都是杨廷玉的门生之类的,算是看在杨廷玉的面子上吧。
至于武将这边,除了钟山王与震泽王之外,就只有那金吾卫校尉送了礼,然后啥都没有了……
祝修远为江城伯,为一个武将,在武将的圈子中混得这么差,还真是……
“灾星”的名头,名副其实啊!
祝修远感叹完,紧接着又来了个重磅的送礼之人。
这个送礼之人,在场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就连祝修远本人都没料到。
她竟是宫里的尤贵妃尤丽华。
她也派来数位太监,送来一堆礼品……
尤贵妃这次送礼,直接给董氏茶庄的开业活动拔高了一个档次。
因为尤贵妃,那可真是一个名人,在京中民间地位非常高。
这跟尤贵妃时常劝谏陈皇有关,她是宫里的天使,不仅解救了许多宫人,也让无数京中百姓受过益……
……
接待完屈指可数的几位贵客,时间已是半个时辰后。
那朱掌柜,再次登上高台,团团拱手,脸上笑眯眯,竟好像是铁铸的笑容般,始终未曾消散过。
“诸位客官,诸位客官,鄙店邀请的姑娘们,已经到了,并做好了准备,马上就可以上台表演!”
话音刚落,台下已爆发一阵轰动。
那几顶花轿,早已停摆在侧,料想里面就是表演歌舞的姑娘们了。
观众们其实早已心痒难耐,在底下大呼,让朱掌柜的退下舞台,让姑娘们上去!
“好好,老夫这就下去,诸位客官,请欣赏……”
朱掌柜灰溜溜的跑下台,他再不下去,恐怕就得挨“萝卜炸弹”“鞋子导弹”的袭击了。
“哇哦,你们快看,姑娘们出来了……”
“原来是‘四季’的姑娘,嗯,四季的姑娘也是拔尖的存在,这下我们有眼福了……”
“天!董氏茶庄大手笔呀,竟将四季的头牌都请了来,这要多少银两!”
……
随着那几顶花轿中的姑娘们,一一下轿落地,一眼望去,皆是妙龄女子,段儿苗条,衣饰光鲜华丽,有的穿着彩带飘飘的舞衣,有的则抱着各类乐器。
一时间,如百花绽放,亮瞎了底下观众们的眼。
“四季”,乃是这秦淮河畔最拔尖的歌舞场之一,名副其实的销金窝,楼里的普通姑娘们,小小表演一次,就能入账百千金。
此间大部分都是普通民众,实在难以消费一次。
更不用说,董氏茶庄竟将“四季”的头牌歌姬都请了来……
围观的观众简直炸开了锅。
舞台近侧的观众席位上。
祝修远等人稳坐在此。
他左边是董淑贞,右边是董漱玉,、夏、秋、冬四个丫鬟也在。
刘文彩则在祝修远后面。
“好,好,竟小萝姑娘亲至,这下有得看了……”
刘文彩在后激动大叫。
这话听在前面的董氏姐妹耳中,总觉得有些刺耳。
董漱玉还好,毕竟走南闯北过,见识过许多大场面,眼下此景,虽稍稍令她脸红,但也还镇定自若。
不过董淑贞……
她更加用力的抱紧了祝修远的手,死死的拽着,生怕他长了翅膀飞走一般,两只大眼中充满警惕之色,比刚才更甚。
并且,董淑贞还回头,瞪了眼刘文彩,眼带不善。
以前在江州,刘文彩赖在董府,跟着祝修远一起叫老乞丐为师父的时候,刘文彩就曾被董淑贞修理过……
如今被她一瞪,刘文彩立即闭口不言,用他那柄折扇,将半张脸都遮住……
忽然,后面人山人海的观众中,陡然爆发一阵比方才更烈的轰动。
鬼哭狼嚎般。
并有人在大叫:“快看,花满楼的歌舞姬来了!”
“哇哦,花满楼,董氏茶庄真是好大的手笔,不仅请了四季,还请了花满楼……”
花满楼在琵琶巷,董氏茶庄在乌衣巷入口,两条巷子相隔不远,走几步路就能到。
所以花满楼的歌舞姬们,就那么穿街而过,径直往董氏茶庄这边走来。
祝修远等听见群众的呼声,忙转头看去。
只见一片鲜艳的服色,那些歌舞姬,人人材高挑,盛装打扮,个个光彩照人,如一群仙姬下凡。
那种震撼,比方才四季的姑娘们下轿,来的更加猛烈!
花满楼的歌舞姬们,也有穿舞衣的,也有抱着各类乐器的,正莲步款款,向这边走来。
相比于围观众人的激动欢呼,祝修远他们,则十分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