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第一件事,是参加元旦朝会。
元旦朝会,是一年之中的第一次朝会,规模空前,参与者众。
平里懒惰成的陈皇,也会提早起,准时参加,不敢怠慢。
元旦朝会,就像祭天一样,非常具有象征意义,它能预祝新年国运亨通,百姓安居乐业,真是一场盛会!
京城中绝大多数官吏,都需要入宫参加。祝修远是江城伯,董诚是润州府府尹,两人的官位都不算小,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除此之外,驻防外地的王、侯、伯等勋官,以及上州的刺史等,也在受邀之列。
这部分人就更多了!
甚至远远超过京城中的官吏。
比如说驻防江州鄱阳湖的鄱阳王,除夕那天,就赶到了京城,还顺便将其世子刘训带走……
还有驻防太湖的震泽王,他与其世子刘文彩,早前几就赶到了京城,并曾在江城伯府中醉生梦死。
总之,无论是对陈皇来说,还是对满朝文武来说,今的元旦朝会,都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万万不能出差错。
于是乎,祝修远和董诚两人,天没亮就已起。
洗漱更衣,匆匆扒拉了两口饭。
又嘱咐董漱玉和董淑贞两姐妹一句,尤其是董淑贞,她昨晚上的举动,可着实让董诚印象深刻。
还有惩罚她的一百遍《女戒》,必须要完成,董诚还说,元旦朝会归来,要亲自检查……
董淑贞自然可怜兮兮,并不时拿眼睛瞟祝修远,在那求救。
对此,祝修远两手一摊,莫能助,他也要去参加元旦朝会,不能帮她了。
待叮嘱完,祝修远和董诚便出府上车,带着各自的随从,踏着清晨的街道,直奔皇城而去。
天还没亮的京城,是安静的。
祝修远坐在马车中,摇摇晃晃,兀自闭目养神,耳中听着车轮滚过青石板街道路面的声音。
若说此刻的京城是安静的,却也不妥。
因为车轮滚过路面的声音太多了!
不止他与董诚这两辆马车。
祝修远听声辨位,据他猜测,他们的马车前后,恐怕同时有五六辆马车,与他们同行。
应该是别人府中的马车,与他们方向一致,也是赶往皇城参加元旦朝会的官吏。
祝修远掀开马车侧边的布帘,探出半颗头,前后张望了一眼。
只见车轮滚滚,马车上的灯笼连成一线,他的马车,竟然与其他人的马车汇聚成了一个车队!
“恩公?”
言大山骑马护卫在侧,见祝修远探出头来,以为他有吩咐。
祝修远摆了摆手,放下侧帘,继续在马车中闭目养神。
摇摇晃晃中,很快,马车抵达皇城根下。
祝修远跳下马车,抬头望了眼天空。
只见漆黑一片,挂着一片星星,还有一轮残月,似乎与昨晚区别不大。
只是现在时辰尚早,东边都还没有泛鱼肚白。
但此处却不是漆黑一片。
相反,还是一片明亮,犹如白昼,估计一颗针落在了地上,都能看得见。
只见那皇城的城墙上,火把成排,光芒四。城墙下面这一块空地上,也点燃了无数火炬,火焰最高达达到了一尺……
无数的火焰,将皇城根下照得透亮。
祝修远搓了搓手,再哈出一口气,那气遇冷立即便化为一片白雾。
京城元旦的早晨,气候还是满冷的。
“贤婿,我们先进皇城吧,早点进去,以免在外面耽搁了。”
董诚也下了马车,在那整理着官袍衣帽。
于是祝修远吩咐言大山一句,让他在此安顿好车马,然后跟着岳父大人一起,往承天门走去。
祝修远他们来得不算很早,他们停车的位置,距承天门竟有十数丈远。
这十数丈的地段上,早已停满了各类马车,这是较早到来官吏的座驾。
由此也可以看出,参加此次元旦朝会的人,到底该有多少了。
并且,祝修远他们马车的后面,又陆陆续续的停满了各类马车……还有人正源源不断的赶来。
祝修远和董诚,一路步行往承天门走去,沿途所见官吏,竟有一大半都是生面孔,基本上都是从外地赶来的,地方官或者驻防勋官等。
这些人都不认识,所以也就没有打招呼,他们直接走了过去。
即便其中有一小半的人,是京官,算是熟面孔,但这些人,基本上都站在了国相李忠那边。
在朝堂上,屡次针对祝修远的人中,就有他们。
大家彼此都站在了对立面,算是政敌,自然没有好脸色,假装没有看见就好了。
十分顺利,祝修远和董诚进了承天门,在小太监的引领下,他们来到了午门前的一块空地上。
此处已然聚集了许多人。
“祝兄!”
祝修远和董诚刚刚走来,就听得一人大叫了一声,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
祝修远忙看去,却原来是震泽王世子刘文彩。
刘文彩穿了朝服,但在恍如白昼的灯光下,依然可以看得出,他材精瘦,瘦猴一般,脖子稍稍前倾,面带笑容,正在那挥手。
他脖颈处的折扇,却是已经消失了,没有再插在那里。
刘文彩的旁边,还有其父震泽王。
另外还有鄱阳王,以及鄱阳王世子刘训。
此外,还有几个人稍显陌生,貌似,在鄱阳王的五十寿宴上见过。
祝修远仔细回忆,大概有什么溧阳王、宣城王,还有临海王之类的。
他们那一群王侯,都是驻防外地的勋官。
另一边,还有钟山王及一大群武官。
国相李忠及六部文官等。
最后是金陵王、会稽王,江王等等皇亲国戚。
他们各自汇聚成一个个小团体,一起等候在午门之外。
祝修远和董诚,自然是往刘文彩他们那边走。
走近后,两人连连拱手见礼,与这一群王侯勋官都寒暄了一番。
震泽王与鄱阳王,自然非常,祝修远与两位王爷的关系比较好。
至于另外的什么溧阳王、宣城王等,则相对冷淡得多。
祝修远见礼,他们也只是稍稍点了点头,“嗯”了一下,显得非常冷漠。
祝修远也不以为意,他与这些人又不熟,无所谓了。
只是让祝修远意外的是,那个临海王,竟是对他颇为,甚至还拉着他的手好好的寒暄了一番……
本着人敬我一尺,我还以一丈的原则,祝修远就与这位临海王多聊了一会儿。
言谈间,临海王对他创制出来的东西,比如炒茶、紫砂壶、新式兵器等,格外感兴趣,并再次邀请他抽空,去扬州做客,并说要亲自陪他畅游西湖……
祝修远突然想起来了,以前在江州,鄱阳王的五十寿宴上,也是这位临海王,对他十分,也曾邀请过他赴扬州游西湖……
一想起这点,祝修远顿时心里感动,又与之多聊了一会儿。
祝修远在这京城中,关系好的通好之家,真的太少了,满朝文武,都视他为“灾星”……实际上,祝修远还是希望能多几个通好之家。
貌似这临海王就很不错,可以发展一下。
与众位王侯寒暄完,祝修远便与刘文彩及刘训两人混到一块儿去了,他们都是年轻人,有共同话题。
而董诚,则与震泽王他们聊到一块儿去了……
祝修远与刘文彩,及刘训三个人聊天,其实主要是他与刘文彩在聊。
所聊之事,无外乎诗词歌赋、风花雪月,并大多都是由刘文彩挑起。
聊这些东西,祝修远也觉得很放松。
那刘训,则杵在旁边,只当一个听众,他不时变幻站姿,一会儿双手自然垂下,一会儿又抱。
祝修远还注意到,刘训每次变幻站姿,都要看一眼自己的手……
祝修远猜测,刘训手中没有那柄大刀,他应该是不习惯。
随着时间往后推移,这午门外的空地上,已然聚集了数百个文武官吏,并且还在不停的增加中。
参与元旦朝会的文武百官,需先入得承天门,再在午门外的空地上等候,待时辰一到,午门打开,众官便可以前往朝会的举办地——
奉天。
又过了大概一刻钟左右,午门外的空地上,已然聚集了数千人。
全都是参加朝会的臣工。
祝修远看去,全是人头,他不由暗暗咋舌,这么多人,那大肯定站不下,那这朝会要开到什么时候去呀!
又过了一会儿,午门终于打开。
于是众官便按照预先排列好的顺序,依次通过午门。
在小太监的引领下,直奔奉天而去。
国相李忠与钟山王,作为文武之首,两人自然并列第一踏进午门。
其后则按照品秩高低排序,分列文武两队,依次进得午门。
祝修远虽有伯爵在,但与各位王侯相比,还是低了一些,按正常的排列顺序,祝修远恐怕要排到几百名开外。
但实际上,祝修远排到了比较靠前的位置。
他前面是刘文彩,后面则是刘训。
刘文彩与刘训,虽是王爷世子,但上并无品秩。
但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他们竟都排到了靠前的位置……
甚至,比某些驻防在外地的王侯,都还要靠前!
祝修远心中虽有疑惑,但并未问出来。
因为现在都开始进午门了,整个元旦朝会,算是已经开始了,所以无人胆敢胡乱说话,就连一声咳嗽都不闻。
祝修远跟着队伍往前走,穿过午门,再穿过奉天门,最后直入奉天。
奉天,是宫中最大的一座大,比谨大了数倍不止。
这还是祝修远第一次来此,他只稍稍瞄了眼,心里就已吃惊不已,这座大,真是有够大的!
难怪元旦朝会要在此中进行。
祝修远一边感叹,一边随着队伍跨过大的门槛,进入大的范围内。
往前走了没两步,前面的刘文彩忽然停下了脚步。
祝修远也赶紧停下,并稍稍抬眸往前望去。
却原来是大中已经塞满,不能再往前走了。
他与刘文彩,还有刘训三人,竟是刚好进得大,要是再往后排三个位置,他们就得待在外的廊道上。
祝修远稍稍一愣,瞬间便明白过来。
恐怕是有人早就事先设计过了,安排刘文彩,他,以及刘训站在这个位置,刚好能够进得这大中。
虽然此处已是大中的末尾,靠近大门,但这里面真的太大了,就连御阶上的龙椅都看不太清楚。
不过,能够进得大中参加元旦朝会,也是非常不错的了。
殊不知,大外面的廊道、台阶,以及前的巨大广场中,也站满了文武臣工。
这其中,不乏王侯等勋官,但是,他们都没能进得大中来。
也就是说,祝修远、刘文彩,及刘训他们,是有人特意关照过了的。
祝修远心中想着这些事,乖乖的站在原地没敢乱动。
元旦朝会,非同一般,对文武百官的仪礼特别在意,要求甚高,百官朝贺之时,若稍有失礼之处,轻则罚棒,重则贬官。
惩罚很重。
就连平里吊儿郎当的刘文彩,此刻站在祝修远前面,也不敢乱动一下……
“陛下驾到,贵妃娘娘驾到!”
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陈皇终于出来了,尤贵妃同行。
顿时,大之中的臣工,还有外走廊上的,台阶上的,以及前广场上的,所有文武百官,足有数千人,一起行君臣大礼。
朝拜之声阵阵,没有一丝杂音,倒也颇有一种朝廷的法度威严。
“平!”
祝修远远远的听见陈皇的声音,这大真的太大了,他又站在非常靠后的位置,所以陈皇说话的声音他都听不太清楚。
他心中不由想到,这或许也是规定不能有杂音的原因之一吧,只有大家都安静了,才能听清陈皇的话。
“平!”
“平!”
两个小太监先后扯着嗓门大叫,一个站在御阶上,一个站在外的台阶上,充当陈皇的“传声筒”。
接下来,元旦朝会就正式开始了。
那嗓门特别大的太监,先宣读了陈皇的圣旨。
文彩斐然,也深奥晦涩。
祝修远也算看了许多文言的古书了,但还是听不太懂。
接着,就是各位臣子朝贺上奏。
他们尽捡些好听的话来说,完全是报喜不报忧。
祝修远仔细听去,各个臣子上奏之事,都是天大的喜事,比如那里出现了祥瑞,某地又大丰收了……
今年下半年以来,江州之地遭遇的天灾**,还有十万燕军犯边之事,众臣竟提都没提一句……
后来,祝修远也上前奏报了神雷军及神雷坊之事。
毫无意外,他也尽捡些好听的话来说……
这都是董诚事先给他打好的稿子,他只需照着念即可。
祝修远朝贺上奏的时候,需要走到大靠前的位置,距陈皇所在的御阶,也就数丈远的距离。
他可以看清陈皇的面目表。
祝修远曾特意观察了下陈皇,只见他面无表,两眼无光,眼神游离,虽端正的坐在龙椅上面,但祝修远总感觉,陈皇是在睡觉!
估计陈皇听这些奏报也听得烦了吧。
但整个元旦朝会,不会以为陈皇的烦躁而终止,实际上,在场的所有人,都必须“演”下去。
祝修远奏报完毕,退回原位,然后他就开始频频走神,胡思乱想,神游太虚,最后更是昏昏睡。
昨晚,府中又是“闹鬼”,又是守岁的,他很晚才回房休息,今早又起了个大早……祝修远已经暗暗打哈欠打了许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