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玄甲卫的参战，城墙争夺战迅速打开了局面。
他们本就是万中无一的上古秘术修习者，又身负刀枪不入的玄甲，墙上守兵根本挡无可挡。
守兵疲于应对，数万黎民军如潮水般逆流而上，转眼间已淹没了整个墙头。
玄甲卫还在齐声呐喊：“显圣公驾临白云城，济世安民，降者不杀！”
城下，望着大军压上城头，谢玉等将领都松了一口气。
谢玉道：“这样一来，龙文添和周大炮该投降了吧？”
胡大莽也道：“据说神京久攻不下，龙文添退无可退，除了投降没有别的路可走了，不过……”
“不过，龙文添确实在一套，如果不是有二爷独创的火药包和玄甲卫，恐怕根本拿不下白云城……”
虽说攻入白云城他们只用了短短五六个时辰，可为了这五六个时辰，他们足足花了四个月的时间做准备。
饶是有着远超这个时代的科技，这短短数个时辰里，黎民军也损失惨重。
斜坡上堆满了焦黑的尸体，几无落脚之地，至少有两万余人，伤者更是不计其数。
唐庸望着远处弥漫的硝烟，奋力拼杀的将士，知道北境大局已定。
而这距离他初入北境，已经过去整整五年了。
五年啊，人生有多少个五年？
而且这还仅仅是北境，他要想平定整个天下，又需要多少时间呢？！
“龙帅，新兵有溃散的迹象！如何是好？就地格杀吗？”
玄甲卫的喊话迅速动摇了军心，不少新兵趁乱脱逃。
他们本就是被强征入伍的，何况整个白云城对唐庸和他的敢死队有着巨大的好感。
明眼人都看得出，此战必败，何必还去与显圣公作对，何必还去送死呢？
龙文添沉默了片刻后，道：“放他们走，组织老兵继续反攻！”
龙文添领兵多年，有一支对他唯命是从的嫡系部队，他们才是守城的主力。
即便被雷瑞安带走了七万，城中还余八万，再加上周大炮那几万人，实力仍然不容小觑。
黎民军已经顺利攻下了墙头，一路杀到城内。
除了一队人马清除堵住城门的障碍物，其他兵马直接杀向城内守军。
望着城数百个高耸入云的高台，黎民军也忍不住心惊肉跳。
就是这些高台上抛掷的火油，烧死了他们多少兄弟！
“砍了！”
一名老兵望了望手中光秃秃的樱枪，流下两行热泪。
这柄长枪杀了不少敌人，也曾亲手结果了烈火焚身的小将的性命。
于是黎民军所到之处，高台尽皆被放倒。
来不及撤离的守兵要么活生生摔死，要么摔下来后被乱刀砍死。
龙家军虽在拼死抵抗，但在黎民军猛烈的攻势下节节败退。
两个时辰后，黎民军深入十里，陷入了巷战，半座城池一片尸横遍野，流血漂杵的惨景。
这是一场数十万人的大战，大小战斗遍布于大街小巷。
龙文添知道大势已去，最多再有一个时辰，这场夺城战就要结束了。
他对亲卫道：“组织将士们反击，本帅去去就回！”
他翻身上马，向着城主府疾驰而去。
城主府大门紧闭，他敲了好一阵子，下人才战战兢兢地开了门。
下人们一句话都不敢说，眼睁睁看着龙文添进了大堂。
龙树青一人端坐在大堂内，几上还有一碗已经放凉的茶水。
他起身，微微弯腰道：“叔父！”
龙文添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继续往后堂走。
龙树青就静静地跟在他身后，龙文添也没有阻拦。
家中妻小都聚在后院，相互依偎在一起，吓得六神无主。
见龙文添露面，都是又惊又喜，问道：“老爷，敌人打退了么？”
龙文添目不斜视，一言不发，径直走进了自己的居室，龙树青也不知何时消失在他身后。
龙文添站在门口，扫视了屋子一眼，缓缓走向了墙角的一口楠木大箱。
他打开箱子，一层层揭开上面的衣物，底下是一套有些陈旧的四品官服。
他将官服托在掌心，细细抚摸着补子上的猛禽瑞兽，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当年他入宫述职，遇到显圣公时，穿的就是这件补服。
那已经是七八年前的事了，后来显圣公反出京城，他也成为了朝廷的叛将，
真可谓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他解下了身上的铠甲，又细细地穿上了官服。
整衣端肃之后，缓缓地走到镜前，对镜自照。
“二爷，人人都说你性情豁达，平易近人，为何当日在皇宫内对我不屑一顾？”
“不对……二爷，别来无恙！还记得我龙文添否？”
“也不好……显圣公，这一战我打得可还漂亮？我虽败了，但您不能否认，我龙文添也是当世良将之一吧？”
……
龙文添对着镜子自言自语，脸上时而沉重，时而带着古怪笑容，最终又化作一声深深的叹息。
“我已拥兵自立，还有何面目穿着朝廷的官服去见显圣公呢？”
他缓缓地除下身后的官服，又将那身铠甲重新穿上。
“叔父是……想向显圣公归降？”
龙树青不知何时又出现在龙文添身后，手里还端着一壶热茶。
就在此时，城内的厮杀声忽然止息。
龙文添望向门外，神情呆滞，然后道：“战……打完了。”
他回头看向龙树青，微笑道：“叔父绝不投降，不过……确实想在死前见一见显圣公。”
从始至终，龙树青表情都淡淡的，没有因府外纷飞的战火表现出丝毫恐惧。
好像……他一直是这样，他总是异于常人的沉稳。
龙文添望着龙树青，神色又逐渐黯淡下来。
他走到龙树青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只是……叔父实在对不起你……”
龙树青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龙文添的心也仿佛被鞭子猛地抽了一下。
他转过身，继续道：“所幸显圣公为人宽厚，祸不及妻儿，他不会为难你们。待白云城安定下来后，你……你总归要好好活下去，至于你叔母，还有那些妾室……”
“叔父放心！侄儿会好好照顾叔母和几位姨娘的！”
龙树青一直安静地听着，直到此刻才回了一句话。
龙文添愣了愣，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道：“你是个好孩子！”
随之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刷”地拔出半截，寒光闪闪，又插了回去。
他道：“叔父要去见显圣公了，家里就靠你照料了。”
他大步往屋外走去，却听龙树青在身后问道：“叔父非去见显圣公不可吗？”
龙文添停住脚步，回过头道：“叔父虽与显圣公为敌，但他却是我平生最敬重的人。死前若不能见他一面，叔父死不瞑目。”
龙树青点了点头，将茶杯注满茶水，走到龙文添身前道：“既是如此，叔父喝了这杯茶再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