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
卫宁其实身子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刚才吃了药有些困而已，至于肩膀上的伤口，他浑然未当回事。
在北疆受过的伤势比这还要重，他也没当回事，这点小伤他也没放在眼里。
他看了一眼汉武帝，抱拳道：“那陛下，我先回去了。”
“你也小心点，最近莫要轻易出去了。”
这次也是汉武帝叫自己跟了过去，卫宁都没想到事态会严重到这个地步。
这次会牵扯到多少人被杀，卫宁不清楚，但以汉武帝强势的性子，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
汉武帝盯着卫宁，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玉佩朕会早点给你修好还给你的。”
卫宁笑了笑，道：“那太谢谢陛下了。”
“走了。”
卫宁挥手，转身离开未央宫。
外面渐渐起了雪花，有些冷，卫宁出未央宫就长吸一口气。
汉武帝想起什么，将身上的大氅脱下，对一旁太监道：“去送给卫大庶长，让他披着。”
那太监愣了一下，提醒道：“陛下……这上面绣着金龙，是不是不合……”
他话还没说完，便见汉武帝脸色阴郁盯着他，“来人！将此多嘴狗奴斩了！”
“苏文，你将朕的大氅给卫大庶长送去。”
苏文战战兢兢的道：“喏！”
那太监，当真不知死活啊，文臣们可以劝慰天子，他们这些人都是皇家的家奴，有什么资格去劝天子的言行？
本身汉武帝就是弑杀之人，你们还敢忤逆天子的意思？活腻歪了！
卫宁接到汉武帝送来的大氅后有些意外，这是一件绒皮大氅，做工精美，很是保暖，想不到汉武帝居然会送给我？
想来是因为方才救了他，感动的吧。
不过这未免有些过了。
卫宁裹紧大氅，离开长安。
……
未央宫内。
汉武帝坐在低矮的案牍前发愣。
他已经可以确定，卫宁大概率就是自己的长子！
不会出错，一定没有错！
他是咱老刘家的血脉，皇室纯正的血脉！他的母亲是卫家的三娘子，他的父亲是朕！
可笑！朕当初还骂过他父亲忘恩负义，不是男儿所为，没有丝毫担当！
每一句话都在打自己的脸！
这个说一不二乾纲独断，对整个大汉有深远影响的一代天子，此时竟显得有些惶恐和不安。
他背着手起身，在麒麟殿来回走动，许久后他才缓缓地走到案牍前，从新落座。
汉武帝沉默少许，而后目光坚毅的提笔，手持狼毫，开始焦墨挥笔：兹有皇长子刘宁，十三年前朕霸陵祭祖过平阳公主府，宠佞卫三娘子平君……而今朕确认其为朕之皇长子，今封其为胶东王……
这是刘彻坐在案牍前在黄帛上写下的文字。
不是竹简。
皇帛是丝绸布匹，更加隆重，对于封侯及以上的赏赐，才会用此书写，彰显荣耀。
至于封卫宁胶东王，这寓意更为复杂。
这些年，汉武帝还没对他两个儿子有任何封赏，更多原因是他的精力都投入在对外战争上。
所以无论陈阿娇的儿子刘焕还是卫子夫的儿子刘据，他现在都没有任何封赏，都以皇庶子的身份在宫内养着。
现在大汉还没确立皇后，所以他们都不能称呼为皇嫡子。
此前刘焕有这个资格称呼，但最后随着陈阿娇废后，刘焕被剥夺了这个荣誉。
现在汉武帝直接给卫宁封侯，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胶东王……可是当年他做皇子的时候，汉景帝给自己的封号！对汉武帝而言，对整个皇朝而言，这个封号都寓意深远！
待汉武帝写完圣旨后，便对外道：“来人！”
不过很快，汉武帝又踟蹰了，他挥挥手，让苏文下去。
沉默片刻，汉武帝将手中的圣旨缓缓地给放在了竹简下。
他不是没想过现在直接公布卫宁的身份，站在天子的角度，他义无反顾，也该如此。
作为天子，他不该让自己的血脉在外面吃苦……虽然现在也不算吃苦。
但若是卫宁回来以后呢？
是作为接班人培养，还是仅仅只是作为皇子豢养？
这是两个概念。
他并没有传统的周礼观念，也未必非要嫡长子继承制，因为他自己就不是以嫡长子身份继承皇位的。
如果按照接班人去培养他，他有这个能力和魄力吗？
大汉帝国的未来继承，需要一名和自己意志相似的人来掌控，带着大汉走向更加辉煌的地步才行！
他需要对卫宁考验。
还有另外一个问题也很严重，卫宁在外十余年，从没接触过任何高官显贵，如果贸然将其接回来，只会让他陷入尴尬之地。
他现在就和那些群臣不对付，只是现在他可以避开他们，不与他们接触，汉武帝也不会说什么，听之任之。
可若是未来掌权了呢？接纳他们，控制他们，降服他们，都是你必须要拥有的手段，只有如此，才能保证皇位长治久安。
第二点，汉武帝基于父亲这个身份上，他亏欠卫宁的，而卫宁现在似乎对他那个父亲很是愧疚。
现在他也未必会接受这个身份。
汉武帝能看得出来，卫宁的性子很倔，他真未必会贪图这份汉武帝认为的富贵机遇。
那小子从来不在乎这些。
这是汉武帝这些日子摸索出来关于卫宁的一些性子。
汉武帝沉思了一会儿，起身满腹心思的朝外走去。
……
无缘殿。
陈阿娇安抚了一会儿刘焕，便对他道：“你父皇现在正烦闷之时。”
“你去找你父皇，还记得那个巫蛊梦吗？”
这是个机会，当时陈阿娇随便编出来的理由，现在居然成真了！
当时她就让刘焕告知汉武帝，说梦到巫蛊托梦，天子会有危险。
这场刺杀，恰好印证了这次梦境的预言，汉武帝会对此更加深信不疑，那对刘焕也会高看一等！
这是个莫大的机遇，让刘焕再次得宠的机遇啊！
是以，陈阿娇怎能不让刘焕抓住机会，位置就拿一个，生处在宫内，若是不争，那就是傻子！
“你端着一些饭菜去，找你父皇，在用巫蛊梦说事，你就这么说……”
陈阿娇贴耳叮嘱刘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