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焕说完，小心翼翼盯着汉武帝的表情，他发现汉武帝的神色有些难以琢磨。
他不知道汉武帝这表情是什么意思，是信了自己这套说辞还是没信。
汉武帝戏谑的看着刘焕，道：“好！”
“我儿目光如炬，洞察的十分精明。”
“还能将自己完完全全给摘出去，让自己和这件事一点边都沾不上。”
“瞧瞧，你们瞧瞧，这才是高手。”
张汤和齐斌站在一旁，默然不语。
刘焕愣住了，他发现汉武帝字里行间都像是在嘲讽自己，哪里出问题了？
刘焕自认为这一套逻辑没有太多的问题，为什么汉武帝好像已经洞察了一切一样？
刘焕心里越来越没底。
直到汉武帝开口道：“为什么公孙卿的说法和你不一样呢？”
轰！
汉武帝的一句话，登时让刘焕如坐针毡，额头冷汗一下子就冒出来了，面如死灰，面色惨白，抖若筛糠的道：“父，父皇……公孙卿自然不会承认这些事，他必定会将脏水泼在儿臣身上。”
汉武帝冷静的可怕，甚至连一点怒火都看不到。
这才是刘焕最害怕的事，他噗通就跪在了地上，开口道：“父皇英明，一定要仔细辩驳，不要被奸人蒙蔽双眼啊！”
汉武帝笑容更甚，哈哈大笑，道：“你还记得江充吗？”
刘焕听到这两个字，脸上冷汗扑簌簌落下，艰难的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道：“儿臣，儿臣记得。”
汉武帝嗤笑道：“江充把他一切的势力都交给伱了对吗？”
“最初是江充想要找机会陷害卫太子，所以他让公孙卿不断在朕的耳边蛊惑梦境是现实的反馈。”
“他就等着朕有一天做巫蛊的梦，然后立刻安排卫太子在东宫藏匿巫蛊小人。”
“不过可惜，江充早早就被卫太子发现了罪证，所以他自杀之前，把他没完成的事全部交给你了。”
“朕糊涂，那个时候居然不顾卫太子阻挠，将你召了回来。”
“江充在你心中埋下了仇恨的种子，你就利用公孙卿不断给朕吃丹药。”
“嗯，朕就说为何你这么孝顺，不断给朕喂丹药？你利用朕对修仙问道的执着，所以不断让公孙卿在朕耳边说这些以博取朕的信任。”
“等朕去甘泉宫的时候，公孙卿发现时机到了，立刻通知你这边，然后你就在东宫导演一场巫蛊之祸。”
“你逼着卫太子不造反也要造反，他不造反你会杀他，他造反了你光明正大的杀他。”
“所以这一切都是你在给卫太子布的局是么？”
“朕想，宁儿可能早就识破了，他不信任朕，所以他没有和朕说这些，一直在暗中布控准备反攻。”
“奈何，朕对他的看管实在太狠了，导致他很多手段能耐都施展不出来，最终导致卫太子葬生火海。”
汉武帝说到这里，脸色已经平静的可怕，仿佛在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
越是如此，越是暴风雨爆发的前兆。
刘焕汗流浃背，大冬天发现后背已经被吓出一身冷汗。
在此前他以为汉武帝是刑部尚书叫来的，可现在他发现不是这样！
公孙卿也不是没有去未央宫，他早就去了，只是他没有出来，就被汉武帝诛杀在了未央宫。
换一句话说，汉武帝早就知道公孙卿在给他下毒，他早就查到了。
就在自己入狱的这段时间，汉武帝做了很多事，做了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所以才导致他对局势判断的失误，才会开口妄言。
不然他还有机会解释。
但现在一切都晚了。
刘焕深吸一口气，不卑不亢的坐在牢狱内的草席上，如释重负的叹口气，看着汉武帝道：“父皇终于醒悟过来了。”
“可是太晚了啊。”
“卫宁已经死啦，卫太子已经被您这个英明神武的陛下给逼死了！”
“呵呵，他是真的将你当父亲的，他为了你的健康，不惜去殴打公孙卿，卫太子怀疑的没错啊。”
“他去打公孙卿也没错，他是在为你着想，可你不信任他啊，甚至为了公孙卿还去责怪卫太子。”
“一次两次三次，是人总有失望的时候。”
“卫太子也会失望，他知道你已经偏执到无可救药了，他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任他。”
“你宁愿去信一个道士，都不愿意去信你的亲儿子，还是事事为你考虑的亲儿子。”
汉武帝双拳在袖笼内紧紧握住，怒吼道：“闭嘴！”
刘焕知道自己今日必死，他已经没有什么好担忧的了，继续笑着开口道：“陛下心里难道不曾对卫太子后悔过？”
“他是你培养出来最优秀的儿子，就如桑弘羊他们对你奏疏的那样，卫宁才是这个帝国最合格的储君！”
“可那又如何？你不还是要废了他么？”
“你不妨想想你是怎么逼他的，你逼着他送走了自己的娘子孩子，为什么？因为怕你啊！”
“你逼着卫皇后自杀，为什么？卫皇后想给卫太子争取逃跑的时间啊？”
“那些支持卫宁的臣僚，如主父偃董仲舒桑弘羊卫青公孙贺，哪个不是肱股之臣？”
“他们执政的时候大汉是什么样子？现在呢？”
“你还是将他们都废除了，为什么啊？孩儿对你说为什么，因为你自己的私心！”
“你怕，你老了，你开始惧怕卫宁掌权后会将你的权力给架空，你还是舍不得你的权力。”
“所以你开始多疑起来，朝臣但凡替卫宁说一点话，你都怕他们和卫宁联合起来谋反。”
“可你没想过，卫宁是不是疯了？他为什么要谋反？”
“他是储君啊，他光明正大的等待继承位置不行吗？”
“他是这么做的，他甚至为了你放弃了所有权力，可你是怎么对他的呢？”
“你不还是对他步步紧逼么？”
“陛下，臣的好陛下，你自己夜深人静的时候有没有好好反思一下，你对不起卫太子，真该死的人是你啊，而不是卫太子！”
“你不如卫太子，远甚！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