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病人躺在手术台上时，家属是最煎熬的。
    病人打了麻药之后就失去意识，没有痛苦。
    家属却如坐针毡。
    货车司机的妻子跟同病房的病人家属有一搭没一搭地交流。
    她是外地人，举目无亲。
    跟丈夫跑车，到了白云，丈夫突然倒下了。
    原本以为是消化疾病，没想到涉及到心脏，她整个人至今还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难以接受现实。
    今天一共有七台主动脉夹层手术正在进行当中。
    大家开始在讨论各自的主刀医生。
    “给我爸开刀的医生名叫高倩，虽然是女医生，但水平在整个粤省多排得上号。你老公的主刀医生是谁啊？”
    “刚才签协议，好像是江强。”
    “江主任？不可能吧，我看他负责另外一个病人，刚还在门口出现的，你丈夫不是已经早就开始手术了吗？跟你签协议的是谁？”
    “挺年轻的医生，好像姓赵。”货车司机的妻子忐忑回答。
    “心胸外科好像没姓赵的医生吧？”那家属见对方面色大变，连忙安慰，“你放心吧，天华是大医院，主刀的医生水平都很高。你老公的手术一定会顺利的。”
    货车司机的妻子哪里不知对方在安慰自己。
    儿子才上初三，如果丈夫出了事，这个家就彻底地毁掉了。
    她现在特别后悔。
    早知道应该跟医院争取一下，请水平更高的医生来给丈夫做手术，成功率会高一些。
    “今天胸心外科好热闹啊！都深夜了，医生护士都来了。平时白天也没这么忙。”
    “我刚跟护士打听过，今晚要做七台主动夹层手术，所有的专家都到了。”
    “这么多台手术，忙得过来嘛？”
    “天华医院的心胸外科实力还是很强的。不过，这么多台手术，医生估计不够。”
    “那边有一个病人挺可怜。他的主刀医生好像是一个特别年轻的医生，我在网站上没查到他的名字。”
    “让没名气的年轻医生做难度这么大的手术？不是开玩笑嘛？”
    “是啊，那女人挺可怜的，估计不认识人。我家专门找人托了关系……”
    零碎的闲谈难免落入女人的耳朵里。
    她的情绪越来越崩溃。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四个小时……
    货车司机的妻子干脆远离那些人，来到手术室外独自等待。
    她希望医生能从里面走出来告诉自己手术进行的如何了。
    但又害怕医生突然走出来，告诉自己一个不好的结果。
    内心宛如悬了一把刀，生怕它随时落下！
    5号手术室的铅门突然打开。
    一个身穿蓝色无菌服的女医生戴着口罩走了出来。
    妻子的心脏瞬间提了起来。
    “医生，我丈夫怎么样了？”
    如今才四个多小时，按照她的了解，进度才走了一半。
    张雨沫语气平静地说，“手术结束了……”
    “啊？”
    没等张雨沫说完，女人觉得头晕目眩，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你怎么了？”张雨沫连忙扶住女人。
    “我老公是不是没了？”女人的情绪彻底失控，泪水宛如决堤般汩汩流出。
    “没有啊！你等我把话说完啊！他的手术进行得很顺利，接下来会送入icu观察，术中出血很少，根据我们的判断，雨后很好，很快就能醒来。”
    女人意识到自己误会了。
    她的眼中重燃希望，紧紧地握住张雨沫的手。
    “真的吗？不是说手术要做八个小时，才过了四小时，我以为他没抗的过去。”
    张雨沫用力点头，“放心吧！我们的主刀很厉害，因此比预期时间更快地完成了手术。”
    女人惊讶，“不是说他很年轻吗？”
    张雨沫笑着说，“年龄又不代表水平！他是我们江主任专门从其他科室请过来的。”
    张雨沫用了一个“请”字！
    赵原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其他病人的家属没想到五号手术室率先结束，纷纷表示不解。
    “五号手术室的主刀医生不是说没有名气嘛？”
    “江主任看人手不够，专门从其他科室请过来的！”
    “估计是特别优秀的青年医生。像天华这种大医院，青年医生尽管级别不高，但水平不会差，当中也会有非常优秀的。”
    “唉，羡慕啊！这么快就结束了，我们这边遥遥无期呢，完全就是煎熬！”
    ……
    时间最终定格在四小时分五十二分。
    赵原走下手术台！
    没有鲜花，没有掌声。
    但赵原却觉得畅快无比。
    赵原漂亮地完成了江强交给自己的任务！
    自己完全主导了这台手术。
    之前尽管做过很多难度大的手术，但总有种替人打工的感觉。
    尽管这台手术，主刀医生依然是江强，但江强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将权力交给他。
    赵原没想到自己的状态这么好。
    不到五个小时就完成了手术。
    放在全国范围，也是一台评分靠前的主动脉夹层手术。
    主动脉夹层手术能做到六小时以内就属于非常快的了。
    自己做到了五小时以内，而且这台手术难度属于中等，何况主动脉夹层手术没有简单一说。
    手术当中还出现了意外。
    如果不是张雨沫出现失误，速度还能提升两三分钟。
    赵原对张雨沫的失误能够理解。
    资深主治和副主任医师之间还是存在一定的差别。
    尽管资深主治能做很多手术了，但四级以上的手术，不是资深主治能完全驾驭的。
    赵原轻松驾驭了这台手术，也征服了张雨沫和焦岭。
    外科手术，尤其是冷兵器为主的心脏手术，来不得半点讨巧，必须要有过硬的功底和丰富的经验。
    之前张雨沫一直很骄傲，她觉得自己是江强团队最强的医生，已经有魄力担任四级手术的主刀。
    现实给她上了一课。
    江强没给她机会，是因为她实力不够。
    如果她实力够的话，江强会毫不犹豫地放手。
    赵原就是一个例子。
    赵原是医学生，那又如何？
    实力够了，江强可以为他承担风险，让他放心施展才华。
    当然，江强对赵原的信任建立在多次接触，深入了解之后。
    张雨沫最难接受的是，焦岭和自己作为助手，竟然两个人加起来都跟不上赵原的节奏。
    这种跟不上并非体力，而是精神上的。
    “需要休息吗？”“需要休息吗？”“需要休息吗？”
    四个多小时，赵原问了他们好几遍。
    需要你妹啊！
    关键是，他们的确需要休息！
    赵原带给张雨沫的压迫感很强烈。
    或许，很多年后，她成为副主任、主任了。
    恐怕都难以忘记这段不堪回首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