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宗宜自信的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此乃万古不变之理,但是这所谓的利,并不一定要是所谓传万世的爵位和成为世家,其实自从汉武帝实行推恩令以来,大多数王朝对于开国功臣,都是用的推恩令,也并不能一直传下去的,想要名的,我可以给他名,想要财富的,我可以给他财富,想要官位的,我可以看他能力给他官位,但是如果执意要世袭罔替爵位的,要么他不要来,要么我就会让其灭亡。”
郭荣听到郭宗宜这番杀气腾腾的话语,充满了欣慰,又有担心。
“反对者过多,会导致很多内部矛盾突发,你要小心啊。”
郭宗宜毫不在意的说:“我不怕,不怕他们,我有这个信心,也有这个决心,我当时在朝堂上也说过,让他们能看清楚形势,我有掀桌子的能力,也有掀桌子的决心,哪怕是让我现在呼啸山林,带着人再打一遍天下,我都有信心统一天下,到时候,我还是这种政策。”
在郭宗宜的想法中,如果他的这种政策只要开了个头,那就算是朝代灭亡,后面的朝代,肯定会按照这个政策执行的,开民智,无世袭爵位。就如汉朝和唐朝一样,郡县制和科举制一样强制执行了下去。
“虽千万人吾往矣,挑战随时都有,无处不在,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更加其乐无穷。”郭宗宜站起来,满是豪情壮志。
当天下午,两人在皇宫里面转悠了很久,直到太阳快落山了,天气有些凉了,两人才回到郭荣的寝宫,在这期间,两人谈论了很久,关于国家治理的,关于官员的,关于治民的,关于皇族的等等,有的时候,两人的观点是一致的,但更多的时候,两人的观点是不一样的,但是两人并没有发生任何争执,只是在不停的听对方的观点,以期能让自己的观点更加成熟,更加符合这个时代。
郭荣的智慧,郭荣的见识都让郭宗宜刮目相看,非常崇拜,也让他受益匪浅,沉稳,老辣的各种手段,也让郭宗宜更加有了信心,尤其是在麻雀的管理与建设上面,让他有了更多的想法。
当天晚上,郭宗宜休息的非常踏实,这是他回来以后,睡的最安稳的一次。
随着郭荣的时间进入倒计时,郭宗宜也从刚开始的不可置信,到悲伤不已,但是现在,他已经看开了,心中也不再有对此的牵挂以及烦恼了。
第二天一早,郭荣除了符贵妃她们和郭宗训过来请安的时候,和他们说了一会话以外,其余时间,均是躺在榻上,和郭宗宜两人在说话,今日说的东西就更多了,范围也更大了,至于说了什么,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中午吃完饭以后,郭荣突然变得面色红润,精神异常振奋,甚至能下来走动了,郭宗宜看到这种情况,原先平静的心一下子就有些绷不住了,强忍着眼泪与悲伤,面带笑容的将所有内阁大臣都叫了过来。
郭荣犹如一只病虎一般,虽然瘦弱,但是威严异常,坐在主位上,下首坐着郭宗宜,再下面,坐着内阁大臣,郭荣在上面不停的说着,而首辅范质手中拿着笔,前面放着圣旨,不停的在写着什么。
这一说,就是一个多时辰,最终,郭荣接过圣旨,看了一会,发觉没有问题,就拿过玉玺,重重的盖了下去。
待内阁大臣们走了以后,郭荣兴致盎然的对郭宗宜说:“走,我们最后再看一遍这个皇宫,最后再看一次这个世界。”
这次没坐轮椅,也没有让郭宗宜搀扶,郭荣脚步轻快,先是来到前面的花园里面,看了看正在盛开的各色花朵,甚至还贪婪的弯下腰闻了闻,摘下一朵很不起眼的花朵,拿在手中不停的把玩。
来到湖边,看着里面欢快游动的金鱼,喜笑颜开,甚至拿过鱼饵喂了一会。他们走遍了后宫的每一个角落。
在符贵妃寝宫,郭宗宜站在门口等待着郭荣,他脚步有些沉重的走了进去,好好的将里面看了一遍,仿佛要记住这里的一切,又和符贵妃说了一会话,然后就在符贵妃泪眼婆娑中离开了,来到了耶律贵妃的寝宫里面,同样是看了一会,说了一会话。
接着又去看了看郭宗训,和他玩闹了一会。
他最后到的地方,就是上朝的地方,打开门,里面空荡荡的,由于有玻璃窗户,所以并不显得很黑,也不阴暗。
两个人的脚步声在大殿里面不断地回响,郭荣一步步的登上台阶,来到龙椅前面,摸着龙椅的的扶手,靠背,又摸了摸坐面,缓缓地坐了下去,抬头看着大殿里面,虽然空荡荡的,但是他的眼睛里面,却是充满了回忆以及豪情。
“走吧,我也累了,回去了。”郭荣的话在大殿里面回荡。
打开门,西下的阳光透过大门照射进来,在里面洒下大片的阳光,将里面都染成了金色,两人踏着阳光,跨出了大门,随着大门的缓缓关上,里面又恢复了寂静。
两人走了一会,郭荣回头看了大殿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大步向前,嘴里念叨着:“走了,走了。”
两人往回走的脚步很慢。
回到寝宫以后,郭荣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躺在榻上,感觉非常疲惫,于是就轻轻地闭上了眼睛,郭宗宜让他吃点东西,他都说吃不下去。
他拉着郭宗宜在那里不停的说着话,刚开始还非常有条理,回忆着柴家庄的一切,回忆着他走南闯北经商的经历,回忆着他跟着郭威征战的日子,后来又说到他当晋王,当皇上的日子。
渐渐地,他的话语开始变得混乱起来,嘴里嘟囔着,不知道说的什么,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
最后,他不再说话了,而是传来了阵阵鼾声,但是他的呼吸却变得越来越急促,胸膛的起伏也越来越大。
郭宗宜的目光迷离,他缓缓向前踱步,每一步都重重地顿在静默无声的宫殿砖石之上。无论他如何努力呼唤,在这宫殿深处,每一个回音都是如此的清晰,又透着一股刺骨的冷。
“父皇,父皇!”他缓缓低语,声音急而重,却唤不回任何回应。
他的胸口好像被什么巨大的压力按着,让他几乎窒息,再不能出声。一种无法言说的恐慌,如同野兽一般,在他心中肆虐。怪异的沉默宛如凝固的水波。
他的眼前,是郭荣的恬静容颜,他的父皇,正在安详地沉睡。郭宗宜呆呆的看着,一遍又一遍地喃喃自语:“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