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妈中午这顿饭可是真舍得 ，也正好赶上国营食堂今天荤菜多，买了红烧肉，清炖排骨和炸里脊，就这菜式林家过年都够了，林妈一样买了一份，盛到到饭盒里带回了家。林妈回来之后又收拾了几个青菜，主食是二和面的馒头，一家五口高高兴兴地吃起了团圆饭。
    “爹，娘，这段时间辛苦您二老了，从老四出事开始，您跟我娘就一直帮衬着，要不是您二老在家里给我撑着，我都怕熬不下来。”林爸今天着实是高兴，陪着林爷爷喝了两杯，不免感慨起来。
    这段日子接二连三的出事，林爸跟林妈心里的那根弦儿始终是绷着的，直到今天才算是完全放松下来，这人啊，年纪越大越觉得老话是有道理的，就像老话总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之前都是小沟小坎儿林爸和杨华靠着自己也就趟过来了，这次的事儿真的是差点让他没熬住，还好家有二老，有他们在，就好像有了底气。
    “都过去了，老大啊，人这一辈子平顺的时候少，出褶子的时候多，但不管是遇到啥事，自己要稳住，不能钻了牛角尖，你呢，现在也是这个家的顶梁柱了，以后也会是这个家的大家长，一定要有定力，遇事莫慌。”林爷爷活了大半辈子了，这都过了花甲，眼看就要古稀之年了，他们这辈人没过过几天安生日子，战乱，瘟疫，天灾，都经历过，但越是艰难越要挣扎生存，在他看来，老大遇到的事情都不算什么，毕竟他们那个年代，一大家子十不存一的事情见多了，现在的日子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很好的日子了。
    “是，爹，我记住了，来，再敬爹一杯。”林爸说着就给林爷爷又倒了一杯。
    “嗯，对了，长河，我跟你娘明天就回去了，离开家这么长时间了，也该回去了，”
    “啊？你跟我娘不多住一段日子吗？”林爸说完还看向了林奶奶。
    “不了，家里一堆的事儿呢，今年的秋收可能要提前了，老二两口子自己撑不住的。”林奶奶给了林爸肯定的答案。
    “娘，您就留下，多住一段日子吧，这么多年了，也没来住几回。”林妈也挽留着，她其实很感激自家婆婆，没有一般人家婆婆的蛮横无知，也从不插手自己小家的事情，她感觉自己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就是遇上了这么一位婆婆。
    “那不行，我可不放心老头子，这一旦忙起来，伙食得跟上，老二家也得去地里忙活，我得保障后勤供应不是。”林奶奶还是拒绝了，年轻时候寄人篱下的遭遇，让她习惯了在自己家里待着，哪怕是亲儿子，她也觉得那不是自己的家。
    “那行，那明天我请假送您二老去车站。”林爸拍了拍还想继续说话的林妈，他了解林奶奶，示意林妈不要再挽留了。
    “不用，你们都去上班，该忙啥忙啥，我跟你娘，我们自己回去就行。”林爷爷并不想耽误儿子的事。
    “爷，那我去送您和奶奶吧，我这上班正好顺路，咱早点出发，也不耽误我上班。”林立青这个是时候说话了。
    “哟，那行，就让我孙子送我吧，哈哈哈，”林爷爷正好有些事情要交代林立青，就同意了，“行了，就立青了，他那地方就他自己，晚去一会儿也没人知道，你们都是大厂子，规矩严着呢，就让立青送我们吧。”
    “哎，行，那明天就让立青送，”
    午饭之后，林立青就跟林爷爷和林奶奶打了声招呼出门去了，林立北和林小五给安排了那么多的找书任务，他得抓紧。
    林爷爷冲他摆摆手就不管了，又拿起了工具继续自己走之前的活计，这五斗柜还差块儿板就完事了，再上点生漆，晾上几天就可以用了，今天下午争取弄完。林奶奶睡醒之后就跟着林妈一起去厨房忙活了，晚上要吃饺子，这得早早准备起来。林爸本来是想帮着林爷爷打打下手的，但是想着两老明天就要回去了，就出门置办东西去了。
    林爸去了好几个同事家，想把手里的粮票都换成肉票，小五走之前从黑市弄回来的粮食够他们吃上一段时间了，毕竟小五是按着自己的饭量准备的，但是林爸林妈加上林立青三个人也没有林立钟自己的饭量大，这就导致本来二十天的量，他们要吃两个月。所以，这个月的粮票就余出来了，还有老大他们定期往家里寄回来的，加起来也有不少了，林爸想着家里马上要忙起来了，索性就把大部分都换成肉票让林爷爷带回去，提高伙食，结果走了五六家才换到了十斤，这还是像他们厂这样的大厂，技术岗位有额外的补贴才能换到这么多。
    林爸想了一下，自己认识的人也都换的差不多了，不认识的自己也不好意思开口，就准备去药厂那边找找熟人看看，却没想到在路上遇到个熟人。
    “老林？”赵明堂刚从火车站回来，身上还背着行李，看到林长河忍不住喊了一声。
    “赵副厂长？”林长河一回头就看到了赵明堂，看着架势应该是回来探亲的。
    “哎，可不敢这么叫了，喊老赵就行了。”
    “哦，对，老赵，你这是回来探亲？”林爸其实一点都不想搭理对方，但目前还是同事，只能简单寒暄几句。
    “对，回来有点事，去家里坐坐？”赵明堂才去了不到一个月就被袁庆兰一封电报催回来了，唉，儿女都是债啊。
    “不了，家里还有事儿，这就得回去了，你这刚回来，回家跟嫂子好好团聚一下，我就不打扰了，回见。”哼，这脸皮，不愧是当过副厂长的人，赵杨打老四的事儿才过去多久，这就当过去了？
    “好，回见，”赵明堂也知道自己自讨没趣了。
    林爸这下子也没有去药厂的心情了，索性就回家去了。
    “回来了？换完了？”林妈见林爸回来了，就跟着回了屋里，“怎么样，换了多少？”
    “十斤。”
    “怎么才十斤啊，你没去药厂那边看看啊？”林妈中午都跟林爸商量好了，让他多跑跑，尽量多兑货点肉票回来，毕竟林爷爷的饭量也不可小觑。
    “嗐，别提了，碰到赵明堂了，人回来探亲了，还跟他说了几句。”
    “啥？赵明堂，你搭理他干啥，说起来就生气。”林妈自从林立北被打了之后，就对赵家越发不待见，平时见了袁庆兰搭理都不带搭理的。
    “在路上碰见，他背着行李，给我说话，现在还是同事，也不好不搭理他。”
    “哼，越搭理越来劲儿，就上次碰到袁庆兰，她还在那造谣呢，说咱家走了后门，联合别人一起欺负她家老赵，这才使得赵明堂丢了副厂长的职位，她儿子赵杨也被逼着下乡了，我呸，当时气得我差点没把她嘴撕烂了。”
    “哎，别生气了，别生气，她也就过过嘴瘾了，行了，不生气了，好在咱家立北和小五都有着落了。”
    “哼，”林妈想想就来气，不过这去得也快，“你说，赵明堂这个时候回来是不是跟赵楠的工作有关？”
    “嗯？赵楠？就是小五说得那个？”
    “对，就是她，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全家没一个好的。”
    “那这工作是怎么回事儿？”
    “赵楠之前在火柴厂干临时工，这才轮到了赵杨下乡，不然依着袁庆兰的性子，怎么可能让她宝贝儿子去乡下。”
    “这事儿应该是赵明堂决定的，是想着让赵杨到乡下去避避风头。”很多时候，当爸的跟当妈的想法是不在一条线上的，当爸的考虑的更长远一些。
    “也是，还是我高看袁庆兰了，这赵楠啊前几天被辞退了，说是犯了了错误，差点影响生产。”林妈也是前天在巷子口听人闲聊听来的，当时感觉可解气了，“回头我再去王大娘那里打听打听。”
    “好了，别打听了，还是多想想咱家孩子吧，你这两天也好好想想，给人家老人那边都准备些啥，我好去买，早点给人家寄过去是正经。”
    “对，对，还是立北和小五重要，”林妈的心思瞬间就被林爸的话拉了回来，“对了，爹娘明天就回去了，我得多准备点东西，之前小五弄回来的面粉，还有油，都给爹娘多带点回去，咱们在城里，这些东西好卖，家里一忙起来，爹娘就算手里有票有钱，也没时间买了。”
    “嗯，好，都听你的。”
    不远处的赵家，则是完全不一样的氛围。
    “我不管，必须给我找份正式的工作，要不然的话我就去革委会反应，赵杨这辈子也别想回来。”赵楠跟袁庆兰对峙着，母女俩谁也不让谁。
    “哼，你个死丫头片子，长能耐了是吧，你以为你爸不在我就治不了你了，啊，想上天啊，”袁庆兰气得不行，自从赵明堂被免除副厂长之后，不，确切地说是赵杨打了林家那个病秧子之后，自家的事就一件接着一件，没有顺利过。赵楠这死丫头，这还往家拿钱呢，就三天两头的跟袁庆兰要钱，袁庆兰不给她，她就闹，说她爸和她哥都不在，要是不给钱就不管袁庆兰，可把人给气个半死。
    “哼，从小到大，你只疼赵杨，他一个月的零花钱顶我半年的，这次我丢了工作还不是因为你，你要不给我找份工作，我就等着接我爸的班。”赵楠也是被逼急了，袁庆兰为了辖制她跑到火柴厂去跟领导胡说八道，影响正常工作秩序了，厂里的领导好说歹说才把袁庆兰给劝回来，转头就把赵楠开回家了。
    “我不疼你哥疼谁，那可是给我养老送终的儿子，你个丫头片子迟早要嫁人的，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难不成还指望你们这些丫头片子养老不成，那还不得饿死。”袁庆兰丝毫不觉得自己偏心有错，这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老话。
    “哼，你少转移话题，现在说的是我工作的事儿。”赵楠并不上当，懒得跟袁庆兰纠缠偏心的问题。
    “你爸的工作是留给你哥的，你别想了，早点找个对象嫁了是正事儿。”袁庆兰想胡搅蛮缠但是赵楠根本不搭她的茬，对这个小闺女她也是没辙了，真是来讨债的。
    “你，这可别不是你说了算的。”
    “咋的，难不成还是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说的算啊，能耐了啊你。”
    “行了，都闭嘴，我的工作谁说了也不算，谁也不给，有能耐的都自己找工作去，包括你哥，要想回来自己想办法。”赵明堂要被这母女俩给气死了，还嫌自家的事不够大，这么大声的吵吵，左邻右舍都快听见了。
    “爸？”
    “当家的？”赵楠和袁庆兰同时发现了门口的赵明堂。
    “都给我回屋去，在这不嫌丢人啊。”赵明堂脸色难看地说着，袁庆兰和赵楠母女俩就都不敢吱声了，乖乖地跟赵明堂都回了堂屋。
    “当家的，一路上累了吧，赶紧做，来东西给我，”袁庆兰赶紧上去把赵明堂背的行李接了过来。
    “爸，喝杯水吧。”赵楠也乖觉地倒了杯水递给了赵明堂。
    “嗯，放下吧，小楠，你先回屋吧，我跟你妈有神商量。”赵明堂准备先打发赵楠回去。
    “爸，我工作的事儿，”赵楠还想跟赵明堂好好说一说。
    “嗯，我知道了，这事儿你先管了，再等两天。”赵楠听赵明堂说完就回去了。
    “哼，当家的，你就不该惯着这臭丫头，都爬到老娘头上了。”袁庆兰子屋里等了一会儿，听到赵楠出去之后才走出来的。
    “啪。”回答她的是一记响亮的耳光，赵明堂打完之后就收回了手。
    “当家的，你怎么打我啊，我辛辛苦苦的维持这个家，我容易嘛，你自己拍拍屁股去大三线了，我留在这受人白眼，听人奚落，连赵楠都跟我对着干，你这一回来一句话没有不说，还打我。”袁庆兰简直气炸了，这些天手的委屈一下子就上来了，上手就想给赵明堂来两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