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爸厂里发生的事情,远比他们以为的要严重。
这事儿发生之后,不知道被谁给捅到革委会去了,这下子可算是把事情给闹大了。
最近革委会消停了不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过批斗游街的场面了,连着他们觉得自己的威望都消减了不少。
好不容易碰上这么件不大不小的事情,当然是要大张旗鼓地办了。
宋时章跟这姑娘之间其实根本没啥,仅仅是一个想着占便宜,一个死活没让对方占成,那天早上的事情,也只不过是做做样子,实际上那姑娘是早上去的办公室,做成了两人共处一室的假象而已。
这件事呢,过程清楚,事实明确,厂里已经专门开会讨论过了,影响是有的,所以处罚不会轻。
这边厂里的处罚决定还没下来,那边革委会的人就来了,简单说了几句就把人给带走了。
保卫科那这革委会也没办法,人家来提人,他跟厂长汇报过之后,也只能让革委会的人给带走了。
之后的事态就不是厂里能控制的了,不过,这次倒是没批斗。
“这革委会的人,改了性子了?这么好的机会,竟然就这么重重拿起,轻轻放下了?”林立钟挺好奇,跟林妈不断地八卦着。
“哼,想啥呢,这次革委会去提人不知道那姑娘是谁,所以才这么大张旗鼓地去了机械厂,要是知道的话,那人连管都不会管的。”林妈嗤笑,这群人一向是欺软怕硬惯了的,这次总算是踢到铁板了。
“那姑娘是?”
“那姑娘本人倒是没啥,关键是她亲妈,是现在那位主任的老婆。”林妈这还是从曲嵩他媳妇那里知道的,老林那张嘴,严实的很,回来之后,一句都不肯透露。
“也就是说,这姑娘是那位主任的继女,”
“嗯,这姑娘是跟着亲爸一起生活的,十多年了,这亲妈没怎么管,也没跟这边联系,这次是出事儿了,不然这闺女的亲爸也不会找上门去。”
“那这宋工最后咋样了?”
“呵,这宋工啊,机灵的很,从革委会出来就去姑娘家跟跟人家亲爸商量订婚的事儿了,生怕晚一步,这亲丈母娘就不认他了。”
“嗯,果然是宋工啊,一丝机会也不放过,”林立钟点头,这才是宋时章啊,要知道,之前为了跟曲大爷竞争那个副厂长的位置,差点就认了前任厂长做干爹。
对付这姑娘一家人,宋时章可是手拿把攥的,不出三天,两人的婚事就定下了,来年二月结婚。
这姑娘的亲爸还是疼闺女的,知道就这么嫁过去,肯定得遭人念叨,索性放下脸面,再次去找了闺女的亲妈,让她出面给闺女和未来姑爷,重新换了工作。
婚期也尽量往后拖一拖,等事情被大家淡忘得差不多了,再让两人完婚,这样也能少受些非议。
所以,离着过年还有十天的时候,宋时章从机械厂调走了,去了下面的县里,据说是高升了,成了县里食品厂的副厂长,那姑娘也跟着去了,有编制的正式工。
虽然,这次的事情风声大,雨点小,但是消息灵通的都知道,宋时章这次要不是靠着那姑娘的话,肯定就栽了,要是换成别人 ,那别提有多惨了,所以一时间,这风气又好了不少。
不仅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连着急相亲找对象的年轻男女都不着急了。
连车间里平时偷奸耍滑的都少了,这倒不是因着革委会的功劳,而是机械厂联合其他几个兄弟单位,一起组织了一场自查活动,严查这种情况,这才让厂里效率都高了不少。
毕竟现在能有个正式编制的工作不易,谁也不想因着一时的偷懒,变成可有可无的临时工不是。
林妈这会儿倒是松了一口气,不用太担心林立东了,所以,林立钟也顺势解放了,虽然她就带了大哥三天,但是时刻盯着一个人,不仅别扭还累人。
这天上午,林立钟又跑到柳家那片儿去了,倒是没去柳家,而是又去了上次碰到那对母子的地方,想着万一能再碰上,还能听听后续不是,她总觉得那当妈的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结果,啥也没有,等了一个多小时都没个人经过。
林立钟东西造了一大堆,都吃了个半饱了,也就不打算等了,看了看,满地的栗子壳,榛子壳子啥的,简单收拾了一下就离开了。
等到柳家门口的时候才发现,院子锁门了,看来是来的不巧了。不过,算算日子,这柳芽姐也该回来了,林立钟也不耽搁了想着去一趟柳芽的单位去碰碰运气。
陪着柳妈妈聊了一个来星期,基本上是把柳芽从小到大的事情聊的差不多了,当然了,人家柳芽妈妈也把林立钟家里的情况了解的差不多了。
林立钟自己也没意识到,还是林妈回去问的时候,才听出来的,不过林妈也没仔细跟自家闺女说,这柳芽妈妈打听自家消息,怕是知道小五是谁了,这做法倒是跟自家差不多,也就没提醒林立钟。
柳芽上班的派出所,离着柳家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倒是离着林家很近。
再次来到这里,林立钟熟门熟路地就直奔柳芽的办公室去了,结果还是没人。
林立钟随手敲了一个办公室的门,准备找人问问情况,结果还是熟人,就上次那个负责公交车小偷案子的公安,那人显然也认出了林立钟。
“你怎么又来了?又抓到小偷了?”胡桐也是挺逗的,他对林立钟和钱雨都印象深刻,只不过不是一样的印象就是了。
“您能盼点儿好嘛,我没事就不能来啊。”
“没事还真别来,来了就肯定有事儿,这又不是公园,谁没事来这儿啊。”
“就不能来找人啊。”
“哦,你是来找柳姐的吧。”
“行吧,你直接告诉我人在哪儿就成了。”
“哎别急啊,现在这儿等等吧,柳姐那边遇到些情况,正在领导办公室呢。”
此时,马队的办公室里,正泾渭分明地坐着三拨人。
黄翠花跟着一个中年人坐在沙发上,许唯钢站在黄翠花的对面,主位上坐着的是马队长和刘所长,最后坐在他们旁边的就是柳芽和林立东了。
“咳,这位大娘,您看,您儿子可是受害者,也来说明情况了,这事儿小柳同志确实秉公办事,没有徇私。”刘所长这话说得还算客气。
“不是,领导啊,您可不能被他们的话给蒙蔽了,我家儿子我是清楚的,他要是跟这位柳公安没啥,我也不会着急找过来了,真的都是误会,咱们也不能冤枉了人家不是,这事儿呢,就是我说的这样,我儿子跟对方都有错,您就按照我说的处理吧。”黄翠花才不管大儿子那黑得不能再黑的脸色,直接跟刘所长说了这番话。
“这位大娘,我们工作是有流程的,不是您说是啥就是啥的,要撤案或者其他的,也必须是当事人自己来才行,只未成年的当事人,才能由监护人代为参与。”马队长觉得黄翠花这话是对自己工作的否定。
“不是,这位小领导啊,这当事人是我儿子,我刚才不是说了嘛,他跟你们这位柳同志之间有猫腻,这事情处理上,肯定是存在不公平的地方了。”
“这位大娘啊,咱干啥都得讲求证据,这可不不好红口白牙地随便乱说。”柳芽就是刘所长亲自从上边要过来的,他跟柳芽的爸爸又是战友,肯定是要维护的,但是也不好太明显。
“领导啊,我可没有胡说,要是两人之间真没有啥事儿,这柳同志能这么维护我家老大嘛。”黄翠花有她自己的道理。
“你这明显就是信口胡诌,老太太,咱们这儿可是派出所,不是你家大门口。”马队长生气了。
“嗐,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不好说的,这位领导啊,你也没有证据证明她们没有情况吧。”黄翠花开始胡搅蛮缠。
“你,你,”马队长刚想再说点儿啥,被刘所长拉住了。
“这事儿我能证明,你口中的柳同志是我对象,我们已经打算结婚 ,我们领导都知道。”林立东突然开口了。
“你说是就是啊,你肯定是这姓柳的同伙儿,”黄翠花继续不讲理。
“大娘,这话可不能乱说,这位解放军同志真的是柳芽的对象,”刘所长明显是认识林立东的,故意点出了他的身份。
“解放军同志啊,那可能是我搞错了。”直到知道了林立东的身份,黄翠花才改了口,“都怪我家老大,他也不跟我解释清楚,你看今天这出儿闹的。”
黄翠花退缩了,她不敢再纠缠了。林立东这人一看就不好招惹,看来这柳芽也不是个简单的小公安,黄翠花打错算盘了。
“哎,这就对了,大娘,这不管是关系到谁,姑娘家的名声总是要注意一些,也就是我们小柳同志内心强大,这要是一般的姑娘,还真得让您这番猜测给说哭了。”刘所长停了一下,继续说道,“这万一碰上个好名声的,那还不得逼得人跳河啊,咱以后可不能这么瞎说了,大娘。”
“是,是,是,领导说的对,我以后肯定不这么干了,对了,这位解放军同志,您跟小柳同志要是定了日子,麻烦给老人家我烧个信儿,我一定去祝贺,这次的事情实在是抱歉了,一定得告诉我,不然我这心里故意不去。”
柳芽刚想推脱,就被林立东拉住了。
“好,大娘,到时候一定给您送请帖,”
很快,刘所长就把人给送走了,那中年男子全程一句话都没说,直到出了派出所,这脸色才变了。
当着许唯钢的面儿就开始跟黄翠花要钱,“姓黄的,咱们可是说好了的,你怎么临时变卦了,这人没放出来,这钱你得给我推了,还得给我个说法。”
“给你个说法?给你个屁的说法,你们把老娘的儿子打 ,还想着让老娘给你说法,你们咋不给我说法啊。”
“你,你,明明之前咱们说好的,定金我都给你了。”中年男人显然是对黄翠花了解不够深刻。
“我呸,可去你的吧,啥定金啊,我不知道,”
“你别在这跟我装,明明收了我五十块钱的,咱们说好了,那是定金,我这可是有你按手印的收据。”中年男子明显是早有准备。
“我呸,那明明是你给我家老大的营养费,你知道你家侄子大人不对,这是上门给我家赔礼道歉的钱,怎么还成了定金了,你个不要脸的,有本事咱们再回去跟那两位领导掰扯掰扯去,”黄翠花才不怕他呢,反正这事儿她咬死了说是营养费,对方也不能拿她怎么着。
“我可告诉你,这白纸黑字上都写着呢。”中年男人故意诈黄翠花,但是他显然低估了一位财迷的中老年妇女的本事。
“我呸,老娘不识字,当初给的时候明明说是营养费的,怎么还成别的了,不行,走,正好刚从派出所方便,咱们今天啥也别干了,走,进去,好好让人给咱断清楚,到底是啥,你真不是个东西,连我这么个老婆子都骗,你那侄子能是啥好人。”黄翠花才不信这人会把这事儿写到纸上呢,她是不识字,但是又不傻,这要真写上了,不就是明晃晃的把柄嘛。
“你,你,这是敲诈,”中年男子显然是明白了,自己这是被耍了。
“哼,屁的敲诈,老婆子我不懂,我就知道你们家答应了给我老大赔偿的,哼,别把老娘我惹急眼了,到时候我可是要到你大哥厂里去闹上一闹的,让他们厂里的领导也知道知道,你们家到底是个啥样的人。”黄翠花从来都是不打无准备之仗,今天对柳芽这边是明显了解不够,但是对面前这个中年男人,她可是都打听清楚了,要不然也不敢收那五十块钱。
“行,行,你可以,”中年男子明显是被气很了,指着黄翠花的手都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