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大厨？！”
    “林财神，不，林同志，”咳咳，嘴瓢了，把私底下的称呼给说出来了。
    “老四你跟这位同志认识啊。”谢老大也懵了。
    “认识，谢同志厨艺很好，在我们县城很出名的，我经常去他那里吃饭。”林立钟跟张秋生也是跟谢家这么一大家子解释的。
    “对，爸你忘了，我回来的时候不是跟你说过嘛，我在那边县城有事儿忙活的，你八成是没当真。”两人都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事情，就共同隐瞒的真相，不过，这也不算隐瞒，只是稍微修饰了一番而已，谢大厨心里还是挺过意的去的。
    “哦，哦，还，我就说嘛，咱们谢家的子孙，不管咋样都不会丢了祖宗给的饭碗的，老四啊，你也不算不务正业了。”谢老大欣慰了，他们谢家真要论起来，祖上是真出过御厨的，所以，谢家的老老小小基本上都是厨子，连女婿都是，本来这个四儿子死活不答应进谢老大的单位食堂，谢老大这当爹的还以为儿子是干别的去了，没想到是跑出去自己干去了。
    “嗯，爸你说的都对，我奶奶那边还等着呢，你跟叔叔姑姑他们先过去吧，别让我奶等久了，我大哥也在那边呢。”谢大厨知道他爸念叨起来没完的，所以，赶紧给人支开。
    “对，娘，娘还等着呢，那个方大夫，这位”谢老大看向张秋生。
    “张秋生。”
    “张同志，真是感谢啊，回头一定到家里吃顿便饭啊，一定得去啊，”
    谢老大和谢二，谢三他们兄妹几个依次谢过之后，就赶紧回十五床的病房了，独独留下了谢大厨。
    “秋爷，啥情况。”等人都走了，林立钟才问。
    “那就是之前，我师弟提过的那个十五床，谢家人。”
    “哦，是那位老太太啊，”
    “这事儿，当时比较紧急，你蔡奶奶的情况又好转了很多，而且你当时不在跟前，我就跟你蔡奶奶商量了一下，把剩下的药用来应急了。”张秋生是一名大夫，所以能做出这样的决定，林立钟觉得并没有什么，“立钟，就是辛苦你了，本来应该跟你商量一下的，但当时实在是着急，老人家昏迷了一个多星期了，唉，”
    “您啊说这些就见外了，药交给您了，我没意见的，您做的对。”林立钟赶紧打断了这位，秋爷这是事后觉得不好意思了，但是林立钟还是挺赞同他的做法的，毕竟蔡奶奶的冰球已经得到了控制，他这么做也是为了能帮一帮另外一位老人，只是不巧，这位老人，还是熟人的奶奶。
    “秋爷，您回病房去看着蔡奶奶吧，我跟这位谢大厨还有事情要说，就先走了。”林立钟指着一旁还没走的人，赶紧找了个借口。
    “哎，行，那你去忙吧，对了，立钟，我们还有三天就要出院了，到时候就直接回去了，你是要一起还是要多留几天？ ”张秋生这才想起来，他们快要离开了。
    “秋爷，我应该差不多，这样吧，我明天还得去百货大楼那边一趟，等事情办妥了，就来跟您说，要是能成，咱们就一起回去。”
    “哎，好好，那行，我心里有数了，你去忙吧。”
    张秋生说完就回病房去了，林立钟则是带着谢大厨找了没人的地方聊天去了，她还是挺好奇的，这人不是说回老家了嘛，怎么跑到滨城来了。
    “滨城就是我老家啊？”谢大厨很自然地说道。
    “呃，是这样啊，原来以为你就是附近的呢。”好吧，林立钟先入为主了，她以为谢大厨是周围村子里的，没想到，人家老家就是滨城的。
    “对了，没想到帮到我们家的竟然是你，林同志，我郑重地跟你说一声谢谢。”谢大厨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刚才他就听出来了，这次的药是林立钟找来的。
    “不用这么正式，也是没想到能帮上你们家，对了，生病的是你奶奶？”
    “嗯，我亲奶奶，唉。”谢大厨也是遇到熟人了，这熟人还是他们家四舍五入的救命恩人，也就没啥好隐瞒的了。
    林立钟听着谢大厨的语气就知道有故事，她最喜欢听别人家的八卦，哦，不，是故事了，立刻来了精神。
    谢大厨的奶奶谢房氏是他爷爷谢台的填房，他爸虽然是家里的老大，但其实上面还有一个姐姐，叫谢如珍，是他爷爷跟前面那位生的闺女，听名字就知道，他爷爷有多疼爱这个闺女了，如珍如珍，爱如珍宝，自小也是疼爱有加。
    谢大厨这位前奶奶，在他这位姑姑十岁的时候病逝了，之后过了一年，他爷爷娶了他奶奶房余瑶。
    当时已经十岁的小姑娘也不是啥都不懂了，自从后妈进门之后，就没断了折腾，不管房余瑶对她如何，谢如珍就没有如意的时候，不是这里不行，就是那里有错，把房余瑶给折腾的不轻，按照谢大厨他爷爷的说法，都是被她舅舅那边教唆的，想着闺女没了亲娘，难免就更心疼些，也就劝着房氏不要跟小孩子一般计较。
    就这么闹闹腾腾地过了三四年，房余瑶就怀上谢大厨他爸了，这下谢如珍更加变本加厉了，有一次竟然直接动手推了房余瑶一把，让人给摔在了地上，要不是邻居大娘正好看到了，估计谢大厨就可能不在这世上了，毕竟他爸都差点没了不是。
    这一次的事情，让房余瑶彻底生气了，从医院出来之后，直接回了娘家。
    谢大厨他爷爷也是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家闺女谢如珍，是真的长歪了，不教育不行了。
    于是，趁着房余瑶回娘家的期间，对闺女动手了，也不知道这老爷子是用了啥办法，反正，最后是带着谢如珍上房家亲自给房余瑶道歉之后，才把人给接了回来。
    之后，就平顺地过了四五年，房氏也给谢家添了两男。
    而谢如珍要到了要出嫁的年纪，谢大厨的爷爷就开始亲自给她挑夫婿，想着找个能包容自家闺女这坏性子的，就想着从自己的几个徒弟中找个老实憨厚的。
    本来，谢老爷子都找好了，就是自己的三徒弟，人老家是乡下的，兄弟好几个，不担心给老人养老的问题，两人结婚之后，还还能住在自己跟前，不至于受了欺负。谢老爷子是啥都想到了，唯独没有想到谢如珍会逃婚，毕竟当初跟她提的时候，谢如珍也没有明确反对。
    所以，谢老爷子就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谢老爷子虽然是个厨子，但是手艺好，认识的人也多，又是他疼爱的闺女出嫁，当时的环境也是难得的和平时期，所以，那场婚宴说一句大宴宾朋，一点都没毛病。
    结果，要拜堂了，新娘子不见了，临走还留了书信，说谢老爷子包办婚姻，是封建守旧的旧思想，她谢如珍要去追逐自己的爱情。
    当时就给谢老爷子气吐血了，事后，他们家才知道，谢如珍早就跟她外家那边的一个表哥好上了，两人之所以逃婚，一是怕谢老爷子不同意，二来就是谢如珍想报复谢老爷子。
    从那之后，谢老爷子自觉丢人，就很少外出了，连原来的活计也给辞了，就守在家里教导徒弟和儿孙了。
    到底是受了打击，没出五年，人就不行了，临走还留下了谢老六这么个遗腹子，最大的是谢大厨他爸，也才刚刚过了十二岁生日。
    要是没有谢老爷这些徒弟，尤其是三徒弟的帮衬，他们老谢家早就没了，所以，谢爸在成年之后，就说了，他要给谢老爷子的三徒弟养老。
    至于为嘛说养老，是因为，这位三徒弟，已经是知天命的年纪了，还一直没有成家，当初那件事情对他打击也挺大的，老人家这么多年就熄了成家的心思，更是在谢老爷子去世之后，一心一意地帮扶谢家。
    结果，谢老爷子去世刚满三年，谢如珍回来了，一家五口，逃难回来的，直接堵了谢家的大门口，说要分老爷子的家产。
    时隔多年，谢家再次成了街坊邻居茶余饭后的谈资，不过，此一时彼一时，最疼爱她的谢老爷子已经不在了，谢老大也已经长大成人，还成家了，谢家已经不是从前的谢家了，没人惯着谢如珍，谢家几个兄弟，直接给人打了出去。
    谢如珍不死心，一而再再而三地上门找麻烦，还请了她外家那边，索要她娘的嫁妆。
    最后，房余瑶就拿出了谢老爷子生前写下的遗嘱，上面说明了，谢如珍她娘当初是被买进门做童养媳的，根本没有嫁妆，至于谢如珍的外家，还是有了谢如珍之后，怕以后孩子面上不好看，才慢慢走动起来的。
    谢如珍的外家一开始以为不会有人知道这些的，没想到这谢老爷子还留了一手，把情况写给了族里，也是这时候，谢家才知道原来他们还是有家族的。
    谢如珍不服气，本来还坚持要谢老爷的遗产，但是房余瑶拿出了第二份遗嘱，是一份断亲书，上面同样是谢老爷子的笔迹，主要的意思就是跟谢如珍断绝父女关系，死生各不相干。有了这个，谢如珍还是不认，总之非要分一份儿家产不可。
    最后，在街道的教育下，才不得不暂时放弃了自己的小九九，但是这仇也算是结下了。
    后来，运动起来了，谢家这成分本来是挺明晰的，不会受到波及，但是谢如珍却蹦了出来，说谢老爷子曾经给那边做过厨子，她要大义灭亲，举报谢家。
    其实，这些情况谢老爷子早就交代过了，当时登记户口的人员也做了标注，就是在那边做过厨子而已，没有啥大事儿，但是特殊时期，再加上谢如珍的丈夫加入了那群人，这事儿也就当成大事儿了，谢家一下子就遭到了批判。
    房余瑶也是在那个时候，落下的病根儿，大冬天的，让老太太去游街，又气又冻的，可不就病了。
    后来，再谢老爷子一位徒弟的帮衬下，谢家总算是度过了难关，但是房老太太的身体也开始变得不好起来，一到冬天，必定是要咳嗽的，这谢年汤药就没断过。
    直到今年，更加厉害了，本来以为跟往年一样，吃上一冬天的药就没事儿了，结果，才过完年，人就昏迷了。
    “唉，家门不幸啊。”谢大厨当初跑县城去，也是因着谢如珍的缘故。当初她举报了之后，谢家兄妹六人多少都受到了影响，但是好在平时几人在单位人缘都还不错，所以，也没受到太多的苛责。
    但当时正好赶上谢老大想托人让谢大厨进他们单位食堂，这事儿就被人给卡住了，谢老大来来回回求了好几波人，都没能成。
    谢大厨不忍心自家老父亲这么为难，就自己主动离开了，还骗他说自己根本不想当厨子，其实，第三代里，属他的天分最好，也最受三大爷看中。
    听完谢大厨的故事，林立钟都不知道该说啥好了，只能感慨，果然，儿女都是债啊。
    “你那姑姑现在咋样了？”林立钟忍不住好奇。
    “那不是我姑姑，我只有四姑一个亲姑姑，还有云姑姑，不是亲姑姑胜似亲姑姑。”谢大厨连提谢如珍的名字都觉得晦气。
    “抱歉，那谢如珍后来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人家还是干部家属呗，人家大义灭亲，觉悟高，我们能怎么样。”这怨气都要溢出来了，林立钟想听不到都不行。
    “嗯，谢大厨，送你一句话，”
    “说。”
    “善恶到头终有报，放心吧，没有人能作恶一辈子的。”现在都已经是七五年了，那些人撑不过一年了。
    “呵呵，我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嗯，话又说回来了，作为你家的救命恩人，你是不是得表示一下。”
    “所以呢？”
    “比如，我可以随便点菜啥的。”
    “呵呵，你想点也得有啊，不过，你还没尝过我爸的手艺吧，到时候跟着那位张大爷，一起来我家呗，我爸可是有不少的珍藏，平时看着跟宝贝似的，到时候我撺掇他一把，让他拿出来，给你露一手，怎么样。”
    “好，就这么说定了。”真正大厨的珍藏啊，不能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