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他表姨了，家里还有些事情，我就先跟阿英回去了，回头啊，你一定要到家里来坐坐，”甘老太太也不多说，刚才姚芳和钱英在那里争吵已经引起周围人的注意了，家栋那事情还没定下来，此时再传出去什么不好的名声，可就是雪上加霜了。

    “哎，好，回头一定去。”面对甘老太太，姚芳心里还是有些犯怵的，倒不是因为对方是长辈，毕竟她在街道上工作，见过的老太太多了去了，各种各样的人物应有尽有的，但是没有一个跟甘老太太似的，让人看到她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这老太太不简单。

    钱英更是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了，她也怵自家婆婆，虽然这两年因为甘老太太年纪大了，她也敢在丈夫孙酰面前能说道甘老太太几句了，但她是不敢当着甘老太太的面说三道四的，年轻时候的阴影，到现在都影响着她。

    姚芳见甘老太太带着人走出巷子了，她看看时间，还成，还没过午休的点，回去正好赶上上班，啧，真是让钱英给气糊涂了，看来以后孙家的事情，是不能管了，不管成不成的，李清算是她给介绍的最后一个了。

    甘老太太虽然年纪大了，但是走路并不慢，这得益于她的那双天足，这在她所处的那个时代，可以算的上是时代的先锋了，跟她出不多年纪的老太太，一多半都是小脚老太太，平日里别说干活了，走路都得格外小心。

    路上，甘老太太脸色倒是正常，碰到认识的人，还很热情地跟人打招呼，一点都看不出她心里有事儿的样子，钱英就不成了，她面子工作做的不到位，一路上脸拉的老长了，见到人了，就勉强地说上一句，连个笑脸都没有，这让前面的甘老太太很不满意，但是又因为是在大街上，她不好开口教训。

    走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是到家了，甘老太太开的门，钱英进门后，顺手把大门给栓上了，她知道，一会儿甘老太太肯定是要发火的，这要万一进来个人给赶上了，她的脸算是丢到外面去了。

    “哼！”甘老太太注意到钱英的小动作了，也没管，径直往堂屋里去了。“进来。”

    一听到这熟悉的两个字，钱英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这让她又想起了刚刚嫁到孙家的那段日子。

    钱英跟孙酰结婚的时候，北平还没解放，他们俩也算是旧时代的夫妻了。不过，两人是自由恋爱，真算起来，还是新式婚姻，只不过，甘老太太守旧，在她跟孙酰确定了关系之后，还是按照老规矩，三书六礼地，走了一个遍。

    不过，很遗憾，钱英的出身，注定她全不了这六李，因为，她没有嫁妆。她虽然上了新式的学堂，但那也是靠着外公，也就姚芳的爷爷才能上的学，也是多亏了姚芳了。

    姚芳争气，她自己考上了金陵的女子师范，姚爷爷就支持小孙女上学，给掏生活费和学费，钱英虽然比姚芳大，但那个时候，她才勉勉强强考上了初小，但是，钱家那个时候已经败落了，她爹本来是要让她退学的，她不肯，知道外公给姚芳出学费之后，就求到了外公跟前，好歹是靠着外公的接济，上完了初小。

    钱英倒是还想上中学来着，不过，她没考上。

    但就算是初小毕业，作为一个稍微有一点姿色的女孩子来说，也已经足够支撑她找到一份儿不错的工作了，就比如小学老师，当然了，要是当时钱家还有钱的话，她还能找到更好的职位。

    也是在那所小学里，她遇到了孙酰，一番比较之后，钱英就知道，这就是她最好的选择了，所以，两人很快就走到了一起。

    只是，钱英没有想到，孙酰虽然好哄，但是家里还有这么一位厉害的老娘啊。

    这等到要谈婚论嫁了，钱英跟着孙酰上门见家里人，才发现有这么一位厉害的角色的。

    但是，那个时候，已经容不得钱英再去做别的选择了，况且，孙酰这样的好条件，又不是天天能遇到的，独生子，家境虽然不富裕，但也算是中上了，有自己单独的院子，有稳定的工作，就很可以了。

    于是钱英就这么嫁进了孙家，当然了，嫁妆是甭想了，就连孙家给的聘礼，她爹娘都一分也没给回。

    这让钱英一进孙家门，就不受甘老太太的待见。

    但是钱英自觉是新时代的女性，也看不上甘老太太这么个封建旧时代的妇女，两人一开始还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但是时间长了，难免就有摩擦，有矛盾了。

    钱英这种只有一些小聪明的所谓新时代女性，自然是斗不过甘老太太这种历经几十年乱世的老太太了。

    经过几年的磨合，钱英算是彻底被甘老头头给拿捏了。

    后来，解放了，时代不一样了，也没能让钱英在甘老太太面前撒野。

    “娘，喝水。”进屋之后，钱英很自觉地去给甘老太太倒了杯水，放到了对方手边。

    “嗯，”甘老太太忙活了一上午是又累又渴，还饿了，不过，她还是要先问清楚才成，否则，就一顿饭的功夫，自家这个不省事儿的儿媳妇，就能给她编上十个八个版本的。“说说吧，到底为了什么，让你跟你那表妹，在大街上就争吵起来了。”

    “娘，都是些小事儿，不值得一提的。”钱英是不敢说真话的，她了解老太太的脾气，肯定落不了好。

    “哼，你想好了再跟我说，我可是听了一会儿的。”甘老太太看钱英眼珠子乱转就知道对方肯定是在想主意了。

    “娘，您都听到啥了？”钱英拿不准老太太到底听了多少，还是说就是根本啥也没听到，只是来诈她的。

    “哼，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事情跟家栋有关系吧。”甘老太太自然是听到了不少的，也大概知道是跟自家孙子相亲有关系的事情，但是具体的两人为什么吵起来，她还真没听太清楚，只听到什么见不见的。

    “娘，你真的都听到了啊？那您。。。。。。。。。。”钱英还是抱着一丝丝的侥幸。

    “你自己说，还是我等阿酰回来再跟他好好聊聊。”甘老太太不为所动。

    “娘，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气不过，咱们家栋这么好的孩子，配那个姓梁的，都算是对方高攀了，结果竟然被拒绝了，我这是生气对方有眼无珠，就没忍住跟那小姑娘吵了几句。”钱英尽量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说。

    “钱氏啊，你觉得我是老糊涂了吗？”甘老太太对她的这些说辞，连一半都不相信，哼，刚才临来的时候，姚芳可是解释过了，人家那个姓梁的小姑娘一开始就不同意，跟本就没答应相亲，连家栋都没见过，就别说看上看不上的话了。

    “娘，您怎么会呢，呵呵，”听到‘钱氏’两个字，钱英就知道，甘老太太这是生气的前兆了，就开始闭嘴了。

    “钱氏，你最近最好是不要出门了，现在家栋的事情还没解决，那个什么曲楠，呵呵，你都没有能力摆平，还想着招惹别人去，你是嫌家栋过的太安稳了是吗？能跟你表妹在一个单位里工作的，有几个是简单的，要是没能力没背景，能进到街道办去，你用你那个脑子好好想想，”甘老太太指着钱英在那里教训，钱英此时只能低头忍住，不敢回嘴。

    “那娘，现在怎么办？”钱英此时听了甘老太太的话，才觉得自己好像是又犯蠢了，当然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了，只是怕影响自家儿子，赶忙问甘老太太。

    “现在知道着急了？”甘老太太都已经懒得说了，她也上了年岁了，不能生气了，这要是搁年轻那会儿，非得给钱英饿上两天，清醒清醒。

    “娘，我当时，真的就是太生气了，”

    “我不管你当时是怎么想的，钱氏，你这性子要是再不改改，迟早有一天要给家栋惹下大祸。”

    “不是，娘，我真的知道错了，您也不能老这么吓唬我啊。”

    “算了，不提这个了。”见钱英一点都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甘老太太都也不想多说了，人是阿姨自己选的，她本来以为进了门，好好调教上几年，怎么也能撑起家里的事情来了， 没想到，这都马上要当婆婆的人了，钱氏还是这么个死样子，甘老太太是真觉得心灰意冷了，“你最近别出去了，好好在家里待着吧。”

    “那，那边。。。。。。。。。。”

    “你表妹既然愿意跟你掰扯，那就是人家梁同志没想找麻烦，你以后，就不要去人家面前打扰了。”

    “哎，好，我听您的。”听到这里，再看看甘老太太的脸色，钱英知道，这事儿算是过去了。

    “对了，过两天休班的时候，你去请你表妹来家里吃顿便饭。”甘老太太做事儿还是很周到的。

    “啊？娘，你还真让姚芳来家里吃饭啊。”

    “要不是有姚芳替你兜着，你以为今天的事情会是这么简单，”

    “那姑娘顶多就是有个哥哥在革委会，就是个干事，我都打听过了，娘，不会有事儿的。”

    “你去不去？”甘老太太都懒得解释了，还真是蠢到家了，知道人家的情况还上赶着去得罪，哼，等阿酰回来还是跟他说清楚，让阿酰自己去教训吧。

    “去，我去就是了。”钱英不敢跟甘老太太叫板，只能答应。

    “好了，去做饭吧，这都快十二点了，该吃午饭了。”甘老太太摆摆手让钱英去做饭了。

    “好，这就去了。”钱英自己也饿了，但是没办法，她只能自己去厨房动手做饭。

    姚芳回到单位之后，看看时间，还不到时间，正好可以去找梁莹说清楚。

    “阿莹，来一下，我有个东西没找到，你帮我一起去杂物房找找。”姚芳到了办公室门口也没进去，而是把梁莹给喊了出来。

    “来了，姚姐。”梁莹刚才已经听回来的同事说了，姚大家刚才拉着一个中年妇女走了，说是家里有事儿，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哟，老姚，你不是回去了吗？”

    “正要找你呢，没事儿了，不用跟主任请假了，刚才那是我表姐，她说她们家老太太不知道去哪里了，来找我帮忙找人的，”这人就是姚芳刚才拜托请假的那位，正好一举两得了。

    “啊？那你这个时候回来是找到了？”

    “找到了，走到徐家巷子那边正好就碰到了，老太太人家是找朋友喝茶去了，我表姐就是大惊小怪的。”

    “嗐，你表姐这是关心老人呢，没事儿就好。”

    “没事儿，就是一场误会，”姚芳真真假假的说了一些，反正也不会有人去找钱芳再问问去。

    “好了，姚姐，咱们去找找吧。”梁莹见她们说完话了，也就从办公室里出来了。

    “走，拿钥匙了吗？”

    “带了。”

    姚芳带着梁莹去了后院的杂物房，当然了，两人只是找了个借口来这边好说话，这个时间点，这里正好没人。

    “阿莹啊，我呢，先跟你道个歉，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周到了。”姚芳是个很懂人情世故的，当然了，这事儿呢，它确实是姚芳理亏。

    “没关系啦，姚姐，只要以后别再跟昨天似的就成了。”要是说责怪呢，梁莹也是有一些的，但是她还是选择原谅，毕竟是同事，以后还是要共事的，而且，真说起来，姚大姐一开始也是一片好心。

    “这个你放心，我那个表姐啊，你别看一副很厉害的样子，其实就是个样子货，今天正好她落到她那老婆婆手里了，一定会长记性的，不会再去找你麻烦了。”

    “老婆婆？”

    “就是她婆婆，甘老太太，老太太年纪虽然大，但很厉害，也很明事理，有她在，可以放心。”姚芳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

    “嗯，那就好，”梁莹虽然对这个甘老头头好奇，但是并没有打听，她现在可不想听到一句跟钱英有关系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