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老太太倒是没心软，而是，怕让周围邻居看了笑话，这天都黑了，虽然各家各户都为了省电，没开电灯，但是，这 煤油灯可是都亮了起来的，再让老三两口子吵下去，他们家这些糟心事，就人尽皆知了，她还托了葛老师给老四介绍对象呢。

    “哎，好，妈，马上就来。”顾广胜赶紧先回话，然后才跟张秀菊压低声音说话，“等会儿进去之后，你把嘴闭严实了，别惹妈生气，听见了没？”

    “哼，我不说话，你能把钱要到手里吗？广胜，咱们是两口子，我做这些也是为了咱们家不是，你想想明凯，想想咱们得大孙子，啊？”张秀菊现在也老实了，不敢跟顾广胜硬顶着了，只能拿着明凯，大孙子当借口，示弱。

    “行了，哪里来的大孙子，张秀菊我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是吧。”顾广胜不耐烦地说道，这几天，天天都是这些说辞，半点不提张家欠钱的事情，一直就让顾广胜很浮躁。

    “没有，我不是觉得明凯这都马上二十了不是，这能碰上合适的不容易，而且， 这小子犯浑，把人家肚子给弄大了，要是不结婚，那明凯不就完了吗？”

    “这些你先别管了，今天二哥也在，这钱你是别想了，先老老实实的，回头我去想办法。”顾广胜说到底，心里是怵他二哥的，他有时候挺糊涂的，但是面对他二哥顾广英的时候，难得的情形，当然了，主要是被揍醒的。

    “。。。。。。。。。。。。”说到底，是怕顾广英，呸，还以为他是真的醒悟了，想孝顺那老太太了呢，白瞎她担心一阵儿。

    夫妻俩暂时达成一致，一前一后，进了堂屋。

    “妈，吃了啊。”顾广胜进屋就闻到了熟悉的炸酱的味道，还有小时候一直喝惯了的消食茶的味道。

    “嗯，都什么点了，还不吃饭啊，”章老太太看到这糟心的儿子，就没好气。

    “二哥也在呢啊，”

    “嗯，难得，你进门总算是看到我了。”刚才他就在院子里站着，这老三两口子就在那自顾自吵自己的，根本没有注意到他。

    “二哥这是说的什么话呀，您这么大一人坐在这儿，怎么可能看不到啊。”顾广胜为了不尴尬，开始指使七老四来，“老四，老四，赶紧的，我喊半天了，嘴都干了，愣着干啥啊，给倒茶呀，对了，还有你嫂子的。”

    “嗯，”顾广源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给顾老三两口子，一人倒了一杯消食茶，哼哼，一顾广源对顾老三两口子的了解，这晚饭，肯定是随意对付的，毕竟他下午下班的时候，两口子才离开，这会儿才七点多就又回来了，抛去在路上的时间，也就够他们下碗挂面的，这一碗消食茶下去，晚饭就白费了。

    “行了，茶也喝了，说说吧，刚才那架势，是来干啥的。”章老太太不耐烦了，先开口问了。

    “妈，那啥，我们就是，下午的时候惹您生气了不是，回去想了想，确实不对，这不就带着秀菊，来跟您道歉了嘛。”顾广胜在兄弟几个里面，最拿手的，当然就是哄人了，所以，对上自家亲妈，他当然知道怎么说能让老太太高兴。

    “行了，别给老娘扯这些，老三，你也不是几岁的孩子了，这话你自己听听，能信吗？你最好赶紧说，不然就赶紧回家去，都几点了啊。”章老太太显然已经不吃这一套了。

    小时候，老三这一套就玩得很溜，那时候，她还是挺乐意听老三哄她的，但是自从他娶了媳妇之后，这就越活越回去了，不太招人喜欢了，章老太太早就把他给拉黑了，坚决不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

    “咳，妈，我知道下午您是太生气了，但是我这不是被明凯的事情给气昏头了不是，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了。”

    “哼，再好的孩子，也让你们两口子给教坏了。”章老太太现在也不待见顾明凯了，自从这小子顶替了明城的工作之后，老太太对他也灰心了，一大家子，都走歪了。

    “妈，您要这么说，我可不爱听了，明凯怎么着也是您亲孙子啊，怎么就让我们两口子给教坏了啊。”张秀菊从进屋之后就一直不敢开口，但是老太太此时贬低她宝贝大儿子了，那这不能忍了。

    “嗐，你还知道明凯是我亲孙子啊，怎么着啊，谁家亲孙子半年不来看奶奶一趟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没这个孙子呢。”对自家儿子，章老太太还是舍不得骂，但是对于上赶着的儿媳妇，她可就没这个顾虑了，“我说错了吗？不是你们两口子给教坏的？自己没能耐给孩子安排，就接受现实，踏踏实实地让孩子下乡去，偏偏要抢自家侄子的名额，”

    “妈，您这说的就不对了，要说起来我也是一肚子的委屈啊，我们是没本事，但是二哥好歹是当哥的，帮一把自家亲侄子怎么了，要不是实在没办法我也不会这么干呀，而且我们想着二哥既然能弄到工作名额，肯定还能再弄到不是，谁知道就这么寸呢。”张秀菊当然是不会承认她就是故意想让老二家的顾明城去乡下了，这锅必须甩出去。

    “老三你也是这么想的吗？”章老太太没管张秀菊，而是看向了自家老三，刚刚还在一旁看戏的老四和老二也看向了自家三哥\/三弟，似乎是想听听对方怎么狡辩。

    “妈，不是，我当初是真没想让明城下乡的，我当时知道有工作之后，就是想让明凯能留在城里而已，明凯毕竟是我亲侄子，”

    “真不是你给明城报名下乡的？”

    “我，我，妈，我事先真不知道。”顾广胜这次是真说实话了，他只是托人把侄子顾明城的名额给了明凯，至于最后大侄子怎么下乡了，他到现在也没弄清楚。坐在他身旁的张秀菊此时就开始不安了，她眼珠子一直在来回地转悠，心里也在不停地盘算。

    “你不知道是吧，我知道，”章老太太本来是不想管的，这次明城回来之后，老二也跟她交了底儿，但是她心里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就老三这糊涂样子，迟早是要惹出事情来的，连自家媳妇背着他干了啥都不知道，以后估计头顶的颜色都得变。

    章老太太这话一出口，张秀菊脸色立刻就变了，她可太了解自家婆婆了，那手段，那人脉的，没有她打听不出来的事情，就看她想不想打听了。老太太说知道，那是真知道了，那她自己背着顾广胜办的那件事，可就瞒不住了。

    “妈，这事儿不是都过去了吗？还提这些干啥，我跟广胜就是单纯想来跟您赔不是的，下午的时候，是我们过分了。您就不要生我和老三的气了，”

    “哼，着急了吧，老三家的，你当初给明城报名的时候怎么想的啊？白得了明城的工作名额不算，还得把人给送乡下去，你还记不记得，老二就这么一个儿子？”

    章老太太的话，只震惊到了顾广胜一个人，毕竟顾广英已经跟老四都解释过了。

    “妈，您说啥？”顾广胜以为自己听错了，就又问了一遍。

    “我说，是你媳妇，托了人，给明城登记的下乡报名。”

    “是秀菊？”

    “怎么你还不相信啊？”

    顾广胜看了看章老太太，确定亲妈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就又看向了自家媳妇张秀菊，对方在他看过去的时候，下意识地避开了，这就很明显了，自家媳妇心虚了，那也就代表着，自家亲妈说的是真的。此时的顾广胜，愤怒，不可置信，懊恼，嗯，总之，心情很复杂。

    一直以来，顾广胜都以为是自己管住了自家媳妇，虽然，张秀菊有时候有些泼辣，无赖，但是她也是一心一意为了他们这个小家的，所以，他还是很得意了自己当初的选择的。

    但是从去年，明凯面临下乡的境地，他想给儿子买工作的时候起，事情就有些出乎意料了，家里竟然没钱了，一番追问之下，张秀菊才吐口，说是给借给娘家人了。

    他当时虽然有些生气对方没有告诉他，但是也靠着自己要回来一部分，但是等他仔细对过存折的明细之后，才发现自己天真了，要回来的也就堪堪一半儿不到。

    他为此跟张秀菊大吵了一架，差点就动手，在儿子的劝说下，看在几个孩子的面儿上，顾广胜还是忍了。

    当初他也确实是没办法了，只能是昧着良心，抢了大侄子的名额，但是，他真没想让明城去乡下，只是抢了工作而已，以二哥家的条件，明城也不符合下乡的要求，毕竟明城是独子。

    所以，后来顾明城下乡，顾广胜也是一头的雾水，他二哥来揍他的时候，顾广胜还试图解释来着，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那顿打还真没冤枉他。

    “行了，老三，你看看你那副蠢样子，老娘我都没眼看，”章老太太就知道，老三看似精明，实则蠢笨，让他媳妇耍的团团转。

    “妈，我，我错了，二哥，你打的对。”顾广胜这次态度就真诚了很多，“那啥，妈，时间也不早了，我跟秀菊就先回去了。”

    “。。。。。。。。。。。。”章老太太想了好多次，没想到自家老三是这个反应。

    “回去吧，路上慢点，给你带个手电，回头记得给咱妈拿回来。”顾广英倒是能理解几分，老三一向最爱面子，这次让亲妈把脸皮给揭了，自然是不好意思待着了。

    “谢谢二哥，走吧，还等我请你呢。”顾广胜满是愤怒地看向张秀菊。

    “哦，哦，来了。”张秀菊此时也不敢多说什么了，她怕章老太太还查出了别的，当着这么多人，她也不好狡辩，只要回家了，靠着几个孩子，她还是有信心能应付过去的。

    把人打发了之后，章老太太也累了，啥也没说，就回了自己屋里。

    “二哥，你说三哥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顾老四跟顾老二正一起收拾桌子。

    “你三哥是真不知道，我当时跟人打听了是张秀菊去找的人，不过，当时还有别人盯着，明城就顺势去了乡下。”

    “唉，我现在倒是不生三哥的气了，反而有些可怜他了。”顾广源自打顾明城下乡之后，已经很久没搭理顾广胜了，觉得自家三哥实在是冷血自私，但是看他今天晚上的反应，啧，有点蠢了。

    “行了，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我当初上门去打了他一顿，结果，这小子，一句话不说，我就没把话给说透了，今天下午啊，估摸着是老三两口子真把咱妈给气到了，不然，咱妈不至于把这层窗户纸给捅破。”

    “也是，我说呢，这不像咱妈的风格啊。”

    “赶紧回去休息吧，”

    “得来，这就好了。”

    一路无言，顾广胜在前面打着手电走，张秀菊就一直跟在后面，一路上都在想回家之后到底该怎么应对。

    但是走着走着，张秀菊就觉得这路不太对，这也不是回家的路啊。

    “当家的，走错了吧。”

    “没走错。”

    “咱们家在领子胡同啊，这不是往城南去的路吗？”

    “就是去城南，回张家店。”

    “啊？不是，当家的，去张家店干啥呀，我爹不是说了嘛，这钱他肯定谁还的，真的，我大哥也给你打欠条了，你这还不放心啊。”

    “不是去要钱，是把你送回去。”

    “什么？！”张秀菊没想到，顾广胜要连夜把她送回娘家去，这可不成，这要是送回去了，她想回来可难了。“当家的，咱不去张家店了吧，这么晚了，路上不好走，”

    “当家的，我之前不是有意要瞒着你的，我这也是为了咱们明凯啊，当时那工作名额是让明凯顶了，但是，那是二哥托的关系，人家想让你走可太容易了，我这不是担心嘛，只有明城去了乡下，这次能成定居啊。”

    “当家的，我错了，我当时该告诉你的，我其实也没想瞒着，这是后来二哥到家里来把你打了一顿，我也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