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小白鼠、一只小猴,一个可以被很方便操纵的家伙,我经常觉得,我在一些方面多半是学习您的行为处事,”
约瑟夫掰开他的拳头,让自己站得舒服了一些,顺便还瞧了一眼艰难跑起来的白无一:
“啊,怀尔特先生,真悲哀啊。”
老人曾无数次看破谎言,而当他被他人所洞穿时,终究也不能免俗,无法脱离那愤怒、无法脱离那羞愧。
若不是约瑟夫强行拽住他的手,他怕是要扶额了。
“您并不是想治愈我。”
腐国人没有以此停住自己的话语,而是,继续无比笃定、亦尖锐地说了下去:
“严格意义上,您也并不是完全希望我变成一个好人。
您,只是想改变我,其实好坏都无所谓,甚至能一下好一下坏才是最好。就如那位您颇欣赏的那位约翰·华生所说的那样:‘给我一打健全的婴儿,把他们带到我独特的世界中,我可以保证,在其中随机选出一个,训练成为我所选定的任何类型的人物 – 医生、律师、艺术家、巨商人,或者乞丐、窃贼,不用考虑他的天赋、倾向、能力,祖先的职业与种族。’”
“我只敬佩华生的学术成就,而且古典行为主义放到现今多少有点落后了……你拿那句话来说,哼,倒讽刺我讽刺得很对。”
怀尔特语气不善,再一次猛地把头往前顶,又想砸约瑟夫一脸花,这次约瑟夫没让这可怜的老人再成功做一次无用功了,他用手臂一支,便直接挡住了怀尔特的攻击,以极近的距离和其对视。
“怀尔特先生,我并不是指责您。”
他略带歉意地说:
“我知道、我明白,您一直处于挣扎之中,即便您对学术与真理的渴望如此之强烈,您依然以道德的镣铐死死锁住了自己,您不曾对我进行过任何哪怕一点有害的教育,您尽可能将我往好人方向培养,也是为了减小对我若当真被您改变后生活的影响,您希望我当真未帮助他人而快乐,也希望我身边的人为我而快乐,您不曾使用任何可能有效却也有害的药物、强化、电击……您,无论您对真理的渴望多么强烈,最终却是一名最最崇高的,人。”
“那就放开手让他干掉你。”
白无一一刀劈了下来,但这次不再是刀背,朝向的地方是约瑟夫的脖子,只要他能像之前一样一刀把这人脑袋砍下来,怀尔特把那脑袋一拔,总有操作空间的。
“……”
咔。
此击,中了。
但是。
白无一的力气已经不能一刀把一个身体健康的活人脑袋砍下来了。
波斯弯刀本就不是用以斩首的武器,即便再锋利、再钢质良好,也无法弥补刀形上的缺憾,此刻它咔一声卡在了约瑟夫的脊椎地方,震得白无一手掌发麻同时,还令大量有毒花瓣倾泻,几乎喷了他一手。
还好他带了点手套……可这手套也早就残破不堪了,并不能完全防止那盛开的花朵,而是被鲜艳的秋牡丹覆盖后,便生出一道又一道可怕的疱疹。
打不过啊……
真的打不过啊。
“我知道这一切,理所当然不是吗?若我不了解,我怎么完美满足您的需求,为此改变自己的行为、自己的性格,我要怎么让您按照您希望的方式与结果去了解我、看穿我,”
不过约瑟夫,也倒并非完全不受影响。
他的脊椎在被砍中那一刻猛地松了一下,整个人的头向前方不正常地跌去,反而是撞得怀尔特后退了两步,并且在之后,那双本来死死抓着怀尔特的手也松开了,像是一瞬间无意识了一半向身侧垂了下去。
但那双始终未失神采的蓝眼睛却在告诉白无一,这一切都是无用功。
“看。”
约瑟夫将脸埋在滴垂发丝的阴影下,缓缓、缓缓地抬起手,朝喘着粗气的怀尔特摊开手,仔细一想的话,这两人之前的动作倒是与约瑟夫玛丽最后一舞有些相似。
只不过怀尔特僵着,没有让约瑟夫驱动他的步伐罢了。
“我那时自以为能操纵您,让您自以为处于主导权而步入执着……可,您却放弃了。”
明明这次放手的是自己,这家伙却好像自己才是被放手松开的那一方一样敛着悲切说话:
“为了道德,您最终,放弃了好奇,我……对您失去了控制,我拽不住您了。”
“……”
“为小利而弃高尚者,古而有之,为高尚而舍私欲者,亦不少见。
其高尚而为平庸之善者,我未之见。”
他低声念了这么一段后,忽然一拳打在好不容易扯回刀的白无一脸上,把他震开来,眼神灼灼地……恳求:
“那天这话我已经对您说过,今天我就再说一遍:
回来吧!蒂奇纳!……留下来吧!”
“……不。”
老康乃馨抓了一把花絮上雨水,那被打得湿透的白大褂缠在他身上,好像一件破烂的披风。
他毕竟只是一个心理学家,不是电影中的神探,即便能读出对方微表情,苍老得露出树纹的身躯也无法支撑他跟上自己的判断,所以之前的一系列战斗,他几乎可以说是单方面挨打。
……不过这其实跟他过去与约瑟夫之间博弈有任何区别吗?
“约瑟夫,这里不正常。”
怀尔特努力呼吸了一下,从怀里摸索着,找出一根针筒。
针筒中药物闪烁的颜色与之前斯嘉丽所承受的别无二致,谁也不知道他把这药物藏了多久,藏在什么地方,但他就是拿出了这枚盛满药剂的针筒。
“一切都是由你而起,那就应该应该由你而落……我放出了火,而今,也便该让我熄灭它。”
“……是啊,您能为了我已经回归正常生活这件事放弃研究,而今,自然也会为了一切回归正常拒绝我的建议,哪怕知道这样下去您最终的结局即是:死。”
约瑟夫看着那药剂,忽然,他放弃了那夸张的行为举止,变得如往日般举止收敛而表情温和,随后背着一只手,友好看着将针筒抵向他面前的怀尔特,把另外一只手递了出去。
就好像一位普通的病人接受其医生的治疗一样,他这样大动作,自然引起了怀尔特的迟疑,甚至白无一都在困惑是不是不把植入体撬出来,便连这针剂也不会起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