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
“左兄,那件事,听说了吗?”
帝都某座文人们喜欢聚集的酒楼中,人流极大,往来都是儒生打扮的读书人。
说来也奇怪,就在半个月之前,帝都之中,儒生打扮的还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读书人。
可这半月来,帝都街头巷尾茶楼酒肆,多的是身穿儒衫的年轻人。
他们在大街上就敢于对朝政评头论足。
在酒楼中更是大胆,对于皇帝都敢讨论。
左长玉这段时间在帝都之中也算得上是风生水起,尤其是在这段时间。
有人挖出了他曾经左家的身世,有一些大人物似乎准备拿他作为典型,进行一场改革。
“什么事?”左学正看着对面的一位儒生,眼中带着不解。
“自是内阁与皇帝闹出了隔阂,如今内阁之中,只有建极殿大学士窦宗鼎和武英殿大学士吴言蔼还正常当值,其余四位学士都已经告病在家,闭门不出。
连带着这朝中文臣,能够有资格去皇城当值但却没去的,已经占了大半。
没了文臣,这朝堂上下可不知道能不能撑下去!”
“是啊,没我们读书人,他皇家如何能够治世?
都说上马打天下,下马治天下,我看当今陛下或许不是很明白这句话的深意!”
“哈哈哈,谨言兄说的甚对!”
“都说南海士族要反,我看就是读书人被朝廷压迫太甚,这才有了如今南海那些大人们的表态!
尤其是那些锦衣卫和东厂,整日耀武扬威,真当我们读书人是软骨头不成!”
左学正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些年轻的读书人们在那高谈阔论。
心中不免觉得有些厌烦。
“学正兄,当年你父亲的案子,或许能在这一次趁机平反!如果学正兄有需要,我可以请家师代劳!”
先前那位谨言兄突然开口,于是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左学正的身上。
左学正看着这位谨言兄,然后又看了一眼周围的几人。
众人看左学正不说话,以为他在质疑大家的能力,于是又有一人道:
“谨言兄的老师是右都御史袁文继,袁大人是朝中有名的正直,什么话都敢说。
有他帮你,想必一定能够替你左家平反。”
左学正在众人莫名期待的眼神中摇了摇头,然后起身,告辞之后便转身离开,干脆无比。
众人面面相觑,直到他走远之后,方才有人开口道:
“真是不识抬举!怪不得左家会没落!”
“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谨言兄,我看我们还是不要热脸贴他的冷屁股了!”
“呵呵,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自己不想替左家平反,但,这件事情又怎么轮得到他决定呢!”
这位谨言兄冷笑一声,然后敲了敲桌面,众人便继续喝酒高谈了起来。
左长玉一路往内城去,直到来到了司府。
左副都御史司邦仕!
他并未进入其中,而是敲开大门之后,给里面递了一张条子,然后便回了自己的客栈等候。
半个时辰之后,谈本泰来到客栈。
“五叔,你这是要走了?”
谈本泰看着不过来帝都半个月,就已经明显更加沧桑一圈的左长玉,有些心疼。
他们两个在七位师兄弟中是最同频的两个。
一个出自书香门第,一个则是最后一位北地儒将的后人。
也是七兄弟中唯二的读书人。
虽然大师兄也博览群书,但毕竟大师兄还是武夫的性子。
和文人之间,还是有很大的差别。
“四娘,这次回来,我就是想去我父亲曾经住过的地方,去过的地方看看,如今看了之后,已经明白父亲最后的几年为何总是借酒浇愁了。
儒将和儒人,果然还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
左长玉叹了口气。
谈本泰知道左长玉这次回来,只是一个过客,他的最终目标,是北地。
他的理想和他的父亲,他的祖辈一样,成为一位北地的将领。
“这一次,我会去秦国公的军队,根据隐秘调查组的情报,北蛮似乎蠢蠢欲动,对我而言,这是最好的机会!”
“别的也就不说了,别堕了你左家的威名!尤其是,别堕了我们七兄弟的威名!”
谈本泰没有任何的鼓励之语,但说的话却是极为让左长玉受用的。
“对了,我这里有一份名册,都是近期和我联络的一些人,他们的背后是谁我不清楚,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或许,你会用得到!”
谈本泰接过左长玉递过来的一份名册,点了点头。
师兄弟之间,很多话不需要说太多。
“听说大师兄,六郎,小七还有狗三儿都在南方。现在就只有熊二不知道在哪里鬼混了!”
“熊二的身份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有什么好担心的,有大师兄在,小七他们也不用担心。
反而是你四师兄我,你最该担心的是我才对!”
“嗯,没错,我知道你想做什么。现在帝都风云诡谲,万事小心!就算是左副都御史,恐也不能在这样的风暴中安然无恙!”
“呵呵,无妨的,你还不相信我么!”
“那么,今日一别,来日,我们兄弟团聚,不醉不休!”
“兄弟之间,用不着说那么多柔情蜜语的,都是兄弟,抱一下就是了!”
“哈哈哈!”
四娘五叔,相拥离别,此去,便是一人北出寒塞,另外一人则是在帝都的风暴圈子里,完成自己的夙愿!
.
广州城。
连绵细雨终于缓了下来,因为连日的阴雨,广州城内过了元宵之后,街道上便是冷冷清清。
过了午时,街道上突然传来细密微弱的疾步声,声音不多,但又密又轻。
此时的城内建筑屋檐上尚在滴落水珠,这些疾步声就隐藏在这些水珠滴落的声音中。
即使是静谧的午夜,这样的动静也显得极为安静。
就算是睡的浅的人也不会被这样的声响惊动。
夜色之中,一行人来到了城南的某座小宅落外。
这些人身形极为矫健,分别行动,几个闪身之后,便占据在了这院落外的各个方位。
寒光出鞘,所有人几乎在同时抽出自己的兵器。
而这座院落所在,便是柳新他们的落脚点。
.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浙江,黄公府。
盲剑人坐在主厅客座,黄胤芳亲自坐在上首。
一位是江湖中的魔道强者,另外一位则是南海士族的首领。
两个身份地位完全不可能存在一处的人,此时竟然在主厅中端坐,相谈甚欢。
“孙公子如此大的手笔,所求为何呢?”
黄胤芳看着摆在自己桌案上的一刀一剑。
这是两件精绝兵器!
盲剑人就是拿这两件兵器敲开了黄公府的大门,同时引来了黄胤芳的亲自迎接。
“黄公明鉴,这两件兵器只是我家公子的一份见面礼。
我们家公子想要和黄公做一笔生意。
我这个人说话直,喜欢开门见山,还望黄公见谅。”
黄胤芳微微颔首,他早就通过自己身边的高手知道这是一位江湖中呵呵有名的人屠,对方能够在自己面前如此恭敬已经是难得。
而且他现在事务繁忙,也的确喜欢开门见山,直截了当。
“我家公子想和黄公做一笔生意。”
“生意?”
黄胤芳挑了挑眉,他最是厌恶商贾之事,没想到竟然有人敢在他面前和他说做生意。
可对方是个瞎子,看不到黄胤芳脸上表情的变化。
黄胤芳知道自己板着脸对盲剑人没有丝毫作用,于是便换了语气道:
“我乃读书人,读书人不做商贾之事。
如果只是为了生意,可以找我的管家去谈。”
盲剑人仿佛没听懂对方话里的意思一般,继续说道:
“黄公如果放心的话,我家公子说了,一切全凭黄公吩咐。”
黄胤芳皱了皱眉,他这话其实也只是想要试探一下对方。
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干脆就答应了,反而让他心中产生了疑窦。
盲剑人也干脆,起身告辞便走。
黄胤芳吩咐管家接待。
半个时辰之后,管家匆匆回来禀报。
“遇到什么事情了,怎么慌慌张张的?”
黄胤芳对于手下人的要求一直都非常的高。
尤其是像他的管家职位这么重要的,如果放在外界的话,已经能够称得上是一代文豪了。
但在他的家中却只是一个管家。
“老爷!是那个武夫,那个武夫提出来的交易,小人不敢擅自做主,必须要来问过老爷。
但是那武夫留下了一纸契约,人便走了。小人怎么拦也拦不住!
还请老爷责罚!”
见着管家一脸的慌张,黄胤芳
心中着实不满。
但他也没有在这时候生气发怒,反而是起身来到了管家身前,接过了管家手里的那一纸契约。
看过之后,黄胤芳猛的抬起了头,看向了主厅之外,他双手青筋暴起,已经数十年没有过这么激动的情绪。
他深吸了一口气,根本顾不上那一九半跪在地上的管家,脚步匆匆便走出了主厅。
可惜的是,盲剑人修为何等高深,片刻功夫早就已经不知去向。
黄胤芳最终还是没有找到那人,回到主厅,他就吩咐管家立即派出得力的人手赶往陕西,
洛神山庄!
-----------------
数十名黑衣人闯入了柳新等人所在的宅院之中。
但当这些修为高深的黑衣人找遍整个宅子内外却都没有找到一人的时候,为首者方才明白过来,恐怕他们的行踪已经暴露。
这些黑衣人的首领心中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他们之中出现了叛徒。
但就在他准备下令撤退的时候,不知何时在这宅子的院墙之上,一个人影持剑而立。
但偏偏他们这一群高手无人察觉。
修为达到中品大成境的首领脸上露出了一丝骇然。
因为他除了视线所及范围内看到对方的身影之外,他那武者强大的感知竟然丝毫察觉不到对方的存在。
“阁下何人,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张勐近只以为对方是住在附近的强者。
因为他们的举动而令这位强者出现了误会。
对于张勐近而言,院墙上的这个高手,至少也是中品大成境巅峰的修为。
不是说张勐近惧怕对方,而是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惹到一个这个级别的高手,多少也是一些麻烦。
当然张勐近也不认为对方会是自己要找寻的目标。
他的目标只是几个年轻的武者,修为最多也就是下品大成境的程度。
而眼前出现了这个神秘高手,其实对于他现在所拥有的阵容来说也不是不能杀。
但现在张勐近认为自己的队伍之中可能存在叛徒,那几个小子肯定是已经接到叛徒的传讯,提前离开了这里。
他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把这个叛徒找出来,同时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及时上报上去。
否则的话,他可担不起接下来可能出现的责任。
不过令张勐近意外的是,院墙上的那人在听到张勐近这话之后,冷哼了一声,然后便是从四面八方射来的弩箭!
这些弩箭的威力惊人。
绝对不是一般的江湖势力能够拥有的那些。
规模较小的江湖势力或许也会制造一些弓弩之类的兵器,但因为朝廷禁止除了军队之外私人拥有弓弩。
因此在江湖之中流传的弓弩大多是自制,并且属于非法。
换而言之,弓弩的数量不会太多。
但现在张勐近光是从弓弦发出的声音就能够判断出同时发射的弓弩足有数十具之多。
而且从弓弩发射出的弩箭声势来看,威力极为不小!
这么多的数量,这么强的威力,可不是一般的。江湖势力能够拥有,要么是其他的军队,要么是那些最顶尖的强大宗门。
“阁下到底是什么人?”
张勐近暴喝一声,同时手中长刀挥舞而出,在空中编织出了一张细密刀网。
院墙上的那人也不废话,直接纵身跃下,手中长剑往前一指!
【斗剑术】,时空!
张勐近只感觉那人在数十丈之外刺出的一剑好像瞬息之间就跨越了距离,来到了自己的面前。
一股锋芒在他面前爆发出来,张勐近也是一位资深的中品大成境,同时战斗经验极为丰富,曾经上过与北蛮的战场。
在这危机时刻,他手中长刀下意识的向上挑,同时整个人朝着一侧闪避。
当!
张勐近感觉自己的长刀碰到了对方的剑尖。
从对方的剑上传递过来一股极致的锋芒,这锋利的剑气直接洞穿了自己的刀光,在张勐近的肩头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张勐近虽然避开了致命的一击,但心中是忍不住的惊骇。
相隔这么远的一剑就差点要了他的性命!
对方的修为…
不!
战力,绝对是上品大成境这个层次的!
“强敌,列阵!”
张勐近并没有继续和这个神秘强者硬拼的打算,反而是丝毫不顾及自己的狼狈,连连后退,同时开口喝道。
与此同时,从周围又出来了几个黑衣人围向这神秘人。
刚刚的一波弩箭袭击并没有对这群人均大成境的黑衣人造成半点的伤害。
毕竟这群人的修为都非常的高深,而且一身黑衣之下还穿有甲胄。
可就在张勐近后退的时候,那神秘高手却转瞬之间消失在了原地。
张勐近凭借自己在战场上培养出的对危险的直觉,几乎在同一时刻就感觉自己已经被危险盯上。
这在他离开战场之后的这十余年间还是第一次遇上。
这熟悉又致命的感觉,让他整个人汗毛立起,整个人仿佛回到了当年在战场上时时刻刻命悬一线的感觉。
但此时的他或许是没有了当年的反应速度。
就在这种感觉降临他身上的时候,他的腰间已经传来了一阵痛感。
眼角余光看到有火星迸出,自己身上皇御极品的内甲竟然被劈开了一道口子!
那么如果自己身上没有这套内甲的话,此时自己的腰间应该已经被切开了一个极大的伤口,足以致命的那种。
也正是靠着一套内甲,在接下来面对这神秘高手的进攻时,张勐近多次依靠内甲的防御力才没有被对方斩杀。
对方手中的剑极为锋利。
他的内甲如今甚至已经在报废的边缘。
而在这段时间里他也发现了对方的修为和他相近,甚至比他还要稍弱一些,大概是初入中品大成境的层次。
但对方的速度快的惊人,而且剑法变化极多。
自己在战场上磨砺出来的百炼刀法在对方的剑招面前完全不够看的。
要不是后来自己的三位同僚一起加入了战争之中,这才替他抵消了很大一部分的压力。
但对方依旧死死的盯着自己,面对四位中品大成境的围攻,对方竟然依旧能够做到游刃有余。
而黑衣人们其余的现在都在应付随时射过来的弩箭。
对方的弩箭数量很多,且威力极大,就算放在军中也能算是极品。
但这样的威力对于下品大成境并没有太多的威胁,只能说造成一定的麻烦。
手持锋利宝剑的神秘高手自然是柳新。
就在不久前,他已经扛过了人物面板的奖励,记忆的恢复或者说是某种记忆,强行塞入了他的脑中。
这记忆他能够感受得到是属于自己的,但却不是属于现在的他自己的,他就像是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他梦到了自己接下来将会面对什么,将会面临什么,
所有的记忆中,最久的那段可能已经去到了十几年之后。
但随着记忆时间的跨度越大。记忆就越模糊。
就比如说眼前的这一场偷袭,
在记忆之中就十分的清晰,清晰到柳新记的这些人所有的出招方式。
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声音。
在他的那段记忆之中,他们遭遇了这场袭击,对方是四名中品大成境带着近十位下品大成境!
在这样的阵容之下,他们区区几个下品大成境完全不是对手。
最后还是小七拼得重伤,经脉寸断,这才将他们全部都救了出去。
而在这一场的袭击中,隐秘调查组在广州城内所有的人手也都几乎倾巢出动,最终损失了大半。
在随后柳新对这场袭击的调查之中发现袭击他们的人竟然是整个广东都指挥使司的高手。
而为首的,正是张勐近。
在看到这段记忆之后,柳新的第一个念头。
就是绝对不能让小七出事。在这一段突然降临的记忆之中,小七最后虽然保住了性命,但却落得了一个残疾的下场。
对于小七而言,这是怎样大的一个打击!
因此这一次柳新干脆让小七和六郎还有狗三儿他们全部都离开了广州城。
在这里只有他和隐秘调查组,而隐秘调查组也只是埋伏了一群手持短弩的远程攻击武者。
因此这一场战斗需要柳新独自完成。
而随着记忆的恢复,也给柳新的实力带来了极强的增幅。
有了这一段记忆的填充,他的境界直接达到了突破的边缘,而他的身体也不由自主的将体内的星辰之力全部压缩,转化成了它的内力。
而就在修为突破,记忆恢复的时候,柳新隐隐仿佛感受到了冥冥中有一只大手在操控着一切。
就连星辰变这套功法似乎就是为了这一刻而存在,他体内所有的星辰之力全部都转化成了内力。
助力他突破到了中品大成境!
再加上记忆中他对功法的感悟都达到了大圆满的境界,因此现在的柳新虽然修为只是初入中品大成境,但他的战力却已经来到了这个本子境界和巅峰。
像张勐近他们四人。
虽然修为都是中品大成境但他们的战斗技巧远不如柳新,功法等级自然也是一样。
因此才会出现像现在这样柳新一个打他们四个还把他们压着打的情况。
但就算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柳新再先后斩杀了三位中品大成境,他自身也在这样高强度的战斗中不可避免的受了伤。
尤其是腰腹处的一个贯穿伤。几乎达到了重伤的程度,如果不是他的修为已经达到中品大成境。
同时他所修行的佛门秘法不动明王也因为记忆恢复的缘故达到了圆满的境界。
否则的话,他现在应该也已经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