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王奎要想买房接家人一起住的打算,王直是知道的。
但是王奎已经把钱给自己儿子还债了,有时候想想也没办法。因为这么一大笔钱要还的话也不是一两天能还上的,看儿子经营的还不错一年半载也许就能还上。
王直的儿子名叫王平!他对儿子的要求一直比较严厉,他相信严厉可以让孩子更懂事、学习态度更端正。
由于过度严厉,甚至变成了苛刻,孩子七岁就已经能背诵《论语》了。可是王直觉得还不够,还需要给他加码,于是就让孩子背诵理解《论语集注》这样的书籍。
虽然孩子认真,但是由于要读的书太多,人又小,所以很多地方就混淆了。每天下值回家王直就抽验儿子的读书进度,发现儿子结结巴巴,东拉西扯的,勃然大怒顺手把砚台丢了出去。打得儿子头破血流,下人惊叫,夫人也被惊吓的当场昏厥。
后来夫人对王直说“由于妾身愚蠢,所以生的儿子也不聪明,辜负了老爷的期望,所以领着儿子回老家,让老爷娶妾再生一个聪明的儿子,接续老爷的优秀。”
从此后,夫人领着儿子,带着仆人回了老家,留下王直一人在京城已经二十年了。二十年里,王直回去过两次。
一次是夫人走了三年后,他算是有点意识到自己对孩子有点太强人所难了!当时他已经官升詹事府詹事了,朝廷正三品大员。
那年春节王直衣襟回乡,连江西巡抚,布政使都到家里来拜访。此时正是他意气风发的大好时机!入得家来,夫人领着十岁的儿子都回娘家去了,躲着不见他。
王直郁郁寡欢,心里想着以后夫人也许想通了就回京城了。
没想到后来朝政变化、宦海沉浮党争混乱。王直已成别人的绊脚石,于是自动下野,混迹于江湖!这次他回到家时就没有上次那么风光了,只有泰和知县到他家拜访。
后来都知道王直失势,再也没有有身份的官员到王家拜访。王直也不太在意这些,回到老家已经一年多了,他都没见到儿子一面,因为王平听说爹要回来,他就告辞了母亲出外游学。
由于王直已经去除官职,也没有了俸禄,王直对于钱财很是轻视,所以更不会理财。几年后家里已经捉襟见肘,正好有四川好友邀请他到遂州县去讲学,他便辞别家人来到蜀中。
王平经过多年的努力读书,从童生考到秀才,更是一鼓作气考到举人。但是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母亲帮人接绣活挣钱供给儿子考功名。
王平不愿意母亲受累,放弃再考功名,把家里最后那点积蓄拿出来做买卖。县里几个商人听说王平不读书做买卖,于是联合起来让王平参股,王平没有本钱就用老宅抵押一万两,借了富商几个一万五千两,打了借条。
每人入股二万五千两几家合伙在九江、芜湖一带收购蚕茧卖到江浙织房,由于朝廷开海禁,丝绸、瓷器、茶叶贸易呈几何倍数增长!海外的客商云集苏浙。全国桑蚕养殖面积大幅增多,向苏浙供应蚕茧的商人犹如过江之鲫。
江西气候温度适宜养蚕,于是江西的蚕桑业由此发达,一跃成为沿海丝绸原材料供应的大省之一。
茧丝绸行业的发达,带动了手工业的发展,也带动了江西农业经济的发展。
同时却又出现一个问题,那就是大量的发展丝织业,桑树的大量种植却挤占可耕农田。让整个江西优质的稻田改种桑树成风。国内大量的资金流入桑蚕行业,蚕茧织成丝绸卖出,换来海外大量白银再次流入丝绸市场,犹如滚雪球一样。
可观的的利润让各地的商人云集,竞争和垄断日益严重。
这次王平和伙伴们的优质蚕茧到了苏州货仓,等待织绸大老板的验收。
当天晚上王平几个合伙人一起请织房老板的管家在酒楼吃饭喝酒,并且送了价值不菲的礼金。宾主融洽,合作的事宜谈的相当顺利。
大家酒足饭饱后送走了管家,这几人回到了宾馆倒头就睡。下半夜几个伙计气急败坏的到他们的住处,使劲拍着门喊道“东家,祸事了,祸事了!”我们的蚕茧仓库被大火烧了。
有两人酒劲未消说道“你确定是烧了我们的货物?我们请了十几个人看守,他们难道是死人吗?”正在扯着没营养的问话,这时候聘请的几个看守来到宾馆把事情和他们说了,基本坐实了失火烧尽了蚕茧的事实。这下几人目瞪口呆难以接受!
另外一个合伙的马上垂头顿足的哭叫起来“我的钱全部是借的啊,我的天啦!到底是怎么失火的呢?不行,我要报官!”清晨几人急急忙忙来到被夷为平地的仓库边,看着全部过火的灰烬,空气中还有浓郁的蚕茧烤熟的焦香味……
王平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咚”的一下倒在地上人事不醒!只见他牙关紧闭,面色苍白。
几人把他扶到宾馆又是姜汤又是请郎中的,几天后痊愈了。人倒是好了,可事情却是麻烦了!
王平整天一句话不说,郁郁寡欢。这可怎么办啦,以后家都没有了,房子是抵押了的,贷款是签字画押的!母亲怎么办?
就算是我死了,可是母亲连个遮风避雨的地方都没有。爹?这个既陌生又让人伤心的人,绝情又寡恩。连亲生儿子几岁都舍得弄死的人,他会管我们吗?
王平一个人独自走在街上,他的心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身体犹如行尸走肉一样,雨,大滴大滴的打在王平的脸上、身上。头发湿了,衣服湿了他感觉不到,唯有忍不住温热的泪水从眼眶里流出来,却又马上被冰冷的雨水混合飘散在面颊。
冬季的雨缠绵而阴冷,一个丢了魂的脚步,一个没有影子的身体漫无目的的走。任凭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的拍,暖暖的眼泪跟寒雨混成一块。
半个月后已经失魂落魄的王平回到了泰和,母亲已经知道了发生事情!看着已经脱了人形的儿子,失声痛哭。
两天后母子遣散了下人,收拾了一下回到泰和乡下娘家。以后三天两头就有人到王平外公家找他逼债!一万五千两啊,这是好多人十辈子也赚不来的钱啊!哪有那么容易拿的出来。
外公和舅舅给他们凑合了一千两交给债主,让他们不要再三天两头来要债。那些债主想到王家以前也是大户人家,王平的爹再是下野,人家也曾是朝廷三品大员可不是一般人能招惹的!
王平经过了一年多的的低沉,给外公说了他要去考进士做官!外公、舅舅都支持。第二年债主又来要债了,扰的王平实在没有心思读书,
就让家人写了封信给四川给王直。但是王直当时已经进了京城,出任礼部侍郎、几个月后出任吏部尚书。
但是王平只知道父亲在蜀中遂州县,所以信就让人送到了遂州,半年却杳无音信。后来舅舅找人到京城去问父亲以前的同僚,却说王直已经官封太子太保,大学士、内阁次辅、吏部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