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清扬一向稳重,极少见到他这般慌乱的时候,李逐浪连忙起身问到:“发生什么事了?”
“城外忽然来了大群的饥民,乌压压的不知道有多少,应该都是从西边逃荒过来的,高司使见情况紧急,担心这么多的饥民会冲击城内,就只能关闭了城门,公子,您快去看看吧!”
冯清扬话刚一说完,李逐浪已经风一般的冲了出去。等他一口气冲到城墙上,见高霆浩正带着城防司的士兵们在此严阵以待。
城门之外,一片荒凉的土地上,成千上万的饥民汇聚成了一道无法忽视的惨淡风景。他们的衣物破烂不堪,布满了补丁和撕裂的痕迹,仿佛是岁月无情的涤荡,留下了时间的疮痍。男人们面黄肌瘦,眼中透露出绝望和饥饿的光芒;妇女抱着孩子,孩子们的眼睛大而空洞,似乎对周围的世界已经失去了好奇。
他们蜷缩依偎在一起,试图寻找一丝丝的温暖和遮风避雨的地方。风吹过,卷起尘土和破碎的布片,在空中舞动,凄凉而又绝望。人群中不时传来咳嗽和呜咽的声音,那是饥寒交迫下脆弱生命的哀歌。
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的气息,偶尔传来孩子的哭声和成年人的叹息声,更增添了几分凄凉。
不时有人试图走近城门,希望能够获得一些救济,但守卫森严的城墙如同一座无情的壁垒,将他们拒之门外。他们伸出的双手,或许曾经是勤劳的象征,如今却只能无助地颤抖,乞求着一丝怜悯。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洒在这片人间地狱上,赋予了这可怕景象一种超现实的美感。然而,当夜幕降临,温度骤降,这些饥民们将面临更为严峻的挑战。他们互相依偎,试图在这无情的世界中找到一丝温暖和希望。而临海城墙内的灯火阑珊,与外面的冰冷黑暗形成鲜明对比,仿佛是两个平行世界,永远隔绝,永远无法触及。
看着这惨烈的一幕,李逐浪半晌不能言语,他知道今年会是灾年,却没想受灾的百姓居然已经凄惨到这般田地。
“公子,现在天寒地冻,这些灾民长途跋涉而来,早就已经饥寒交迫,老夫斗胆恳请公子开仓放粮,赈济灾民,从江南来的粮食不日也将到达运河口岸,还请公子能为民出手,打击哄抬粮价的粮商,给受灾的百姓留条活路啊!”冯清扬性情良善,最看不得这边场景,当下难过的老泪纵横。
“公子,实在太可怜了,虽然咱们粮食也不多了,但如果见死不救,他们恐怕撑不了多久了。\"高霆浩也痛心的说到。
李逐浪眉头紧皱,眉宇间笼罩着深深的忧愁,仿佛承载着无法言说的痛楚。
此刻他的心里也在经历激烈的矛盾挣扎。
“传我命令,粮食运抵运河口岸后,一律加价按照每斤190文出售,任何人不准擅自降价!且每日限量,不得超过100石!”
李逐浪此言一出,城墙上众人顿时惊愕无比!冯清扬难以置信的看着李逐浪说到:”难道是老夫老眼昏花听岔了?公子说的是加价卖粮?“
“没错,190文一斤,一个子都不准少!”李逐浪斩钉截铁!
“荒谬!北疆百姓如今已经深陷水深火热,命悬一线,公子此时加价卖粮,这不是趁人之危要了他们的命吗?”冯清扬气的胡子都飘起来了!
“冯先生,我这样做,自然有这样做的道理,只有这样做才能救下千千万万百姓!执行命令吧!”李逐浪说完,似乎是不忍心看到城下的那些灾民,转身走下了城墙。
“你。。。!你!想不到啊,连你也趁机哄抬粮价,老夫当初真是瞎了眼,居然以为自己得遇明主!罢了罢了,这司使,老夫不做了!”冯清扬当场气的差点背过气去,就连高霆浩看着李逐浪离去的背影,也无奈的一拳砸在城墙上,不理解他为什么这般心狠。
回到家的李逐浪,一言不发的坐在厅房的台阶上,盯着前面的鱼池出神。
片刻之后,洛璃飘然而至,走到李逐浪身边,将一杯冒着热气的香茗放在他的面前,将纤纤玉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公子,天气寒冷,切莫着凉了,冯先生心系百姓,只是一时气急才顶撞了公子,公子不要往心里去,等他想明白其中的厉害,一定会理解公子的良苦用心的。”
洛璃的柔声宽慰,让李逐浪原本阴霾的心情清朗了一些:“我没有那么小肚鸡肠,会生冯先生的气,我只是替那些灾民觉得悲哀,都说乱世人命贱如草芥,可是看到那些瘦弱干枯的孩子,那些奄奄一息的老人,我会涌起一阵强烈的负罪感,觉得自己见死不救,罪孽深重!”
“不!公子千万不要这样想,北疆灾民众多,就算公子把临海的粮食全部放出去,也根本是杯水车薪,只有公子想出来的这个办法,才能救北疆万民于水火,我知道公子心中有愧,所以就吩咐布政司带着一部分粮食出城,在城外施粥救济,公子不会怪我吧。”
李逐浪轻轻地握住洛璃的手,感动的说到:“你做的对,我很欣慰你能理解我,但是江南来的这批粮食,价格一文也不能降!”
洛璃用力的点点头:“放心吧,我会亲自安排的!”
连日来的奔波和心理上的波动,让李逐浪心力交瘁,这一夜在洛璃怀里沉沉的睡去,梦里他见到了自己阔别已久的父母和姥姥,醒来时却已经泪湿衣襟。
两天后,从江南经过大运河漕运的粮船,终于抵达了海西段的南齐口岸,大量的粮食被运下船,堆放在粮仓里。
而洛璃也在弦惊营的护卫下,来到了南齐府!
由于早先的南齐府知府为了躲避女真大军,早已经率众南迁,因此诺大的南齐府如今基本处于无政府状态。
洛璃带人抵达南齐之后,立刻宣布以190文一斤的价格售粮,顿时引发了轩然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