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落金钩,徘徊泛斗牛;
时人嗟碌碌,仰者恨悠悠;
此月曾相照,残躯岂自留;
洞明天地在,不系一孤舟。
楚江东最终还是出山了。
他负手直立,昂首看月。面对着图一醉的拱手道谢,他不闻不问。
还是蓝梦比较有面子,叫声“楚大哥”,楚江东这才给了个好脸色。他转而看向长剑弘和白衣,说道:“两位都是少年英杰,尤其这位姑娘更是出人意料。”
“楚前辈过奖了。”白衣和长剑弘都闻言拱手,这一战他们并无多少表现,但表露出来的只鳞片爪,已经足以说明实力。
有如此两人同行,图一醉还来找自己。楚江东突然觉得,图一醉或许真的遭逢大敌了。
“刚才那人是谁?”楚江东此时终于主动和图一醉说话。
只见图一醉摇摇头,他也疑惑不解。
但几人之中,最最疑惑的还得是长剑弘,他认出了对方的武学传承,可他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最终,在蓝梦的撺掇之下,楚江东随同几人回了衙门。
待几人走远,废墟之中这才钻出来几个人,原来是那日清流关中的假驿卒,他们跟踪图一醉几人来到了这儿。
他们刚才躲在暗处,目睹了长剑弘几人剑气纵横的打斗,俱皆后怕。
当日在清流关中,他们面对的虽然是图一醉等人,但真正正面冲突的也只有白璧考。而且面对白璧考那个人,最后还是自刎而死。
如今真正意识到了彼此的差距,他们都打起了退堂鼓。几人面面相觑,都等着别人先开口。最终,还得是那个领头的下了决心:
“妈的!刀尖舔血的买卖也就拿命换命,这趟任务看着可要都白搭进去!弟兄们,跟我回江宁去!”
有人挑头,众皆响应。
这几人也就是会些拳脚,哪里能和真正的高手相提并论。见旁人都没异议,他们当即偃旗息鼓准备撤退。
可他们这正要走,忽见面具剑客突然出现。
几人俱是一惊,忙说自己也是来刺杀刚才那几人的。
可剑客却说:“你们回到江宁就是他的破绽,回京之前还不能让他出事。”
说着,那剑客步罡踏斗,剑如星移,转瞬便将几人屠尽。
如此废墟,留下几具尸身也是无人知晓。
做完这一切,那剑客默默拭剑,转身离开。
却说图一醉几人回到衙门,见谢灵冲与白璧考二人率领一众衙役,正押着薛枕在衙门后堂。
一问之下,原来马坤先去歇息了,他后半夜再来值守。出于安全考虑,马坤这才叫来了这些衙役。
如今图一醉等人回来,自然也用不着他们。于是图一醉挥退众人,又让谢灵冲他们都先去歇息。
这儿前半夜有他和楚江东二人即可。
白璧考和谢灵冲不知楚江东厉害,闻言正迟疑间,却见蓝梦几人已经离开,往后院厢房而去。
见得蓝梦如此,他们也不多想,直接离开。
这图一醉安排楚江东和自己值守,自然是为了两人可以独处畅谈。
楚江东对图一醉的不满由来已久,根深蒂固。虽然今日楚江东出手相救,可他不可能完全释怀。如今图一醉要趁热打铁,和他好好谈谈。
却不想图一醉正要开口,楚江东却坐在椅子上开始闭目养神,说道:“休要聒噪,否则我这就回去。”
这事他做得出来,图一醉也很清楚,只好闭口不言,伏低做小。
而另一边,几人到了后院厢房之后,白衣突然笑着凑近长剑弘,对他说道:“刚才的天行剑法真是厉害啊,只是有些招式我看不懂,要陪我走走和我说说吗?”
她这话在蓝梦等人听来,只是在探讨长剑弘的天行剑法。可在长剑弘听来,那意思就大不一样。
别人看不出刚才那个面具剑客的来历,他可看得清楚。所以听白衣如此讲,他不免觉得白衣也看出了个所以然。
如今白衣要和自己谈谈,是不是为了听听自己的看法呢?
想到这一点,长剑弘当即横摆右手,道了声“请”。
于是白衣点头含笑,径直往后院花园走去。长剑弘也跟随其后,直走到了花园曲径。
这园中有一株银杏树,金黄色如扇子般的叶片早已落满了路面。也不知是何缘由,银杏树在临淮关里随处可见,但能如这园中这么高大茂密的,也是不多。
两人走在满是落叶的曲径之上,一前一后,都不做声。
因为事关那名剑客的来历,在弄清楚之前,长剑弘还是不希望声张。
直走到四下无人之处,白衣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身便要开口。
只是她停得急了,长剑弘也跟得紧了,两人差点撞个满怀。
好在,习武之人还是反应迅捷,长剑弘足下运劲便止住步伐,腰间用力也稳住了前倾的身体。
这白衣到底也只是个十六岁的丫头,和长剑弘站一块还是矮他一头。这要撞了上去,只怕是直接钻到怀里。到时谦和有礼的长剑弘,还不得失礼得满脸通红?
突然的小意外,白衣虽然吓了个激灵,但也没多大反应,只是低着头吱唔着退了两步。她本来是要开口说话的,如今倒是尴尬起来。
见得如此,长剑弘也知是自己失礼,于是开口转移了话题,说道:“白衣姑娘,你此前对天行剑法有所了解吗?”
他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当时在场其他人都没看出那剑客用的是天行剑法,而白衣会突然提及,必然是看出了端倪。
可他与白衣算起来,也是昨日方才偶遇。在刚才交手之前,他在白衣面前显露剑法,也只有昨日救下薛枕那次。
如此寥寥几招几式,倘若此前没有了解,是断不可能看出什么的。
听他询问自己,白衣也不遮掩,说道:“天行剑法瞻星揆地,效日月经天、类江河行地,化有形之招式、感无形之吐息,以假外物为身之延展,内调气海演经络之周行。”
这是天行剑法的基础,长剑弘自然听得懂,虽然比长烈教的那些更加文邹邹的,但意思都一样。
这不由让长剑弘警惕起来,那个剑客会天行剑法,而白衣也明显有很深的了解。
这两者有何联系?
见得长剑弘皱起了眉头,白衣噗呲一笑,她俏皮地问道:“我不会是吓到你了吧?”
“你和刚才的剑客,到底是什么人?”长剑弘审视着白衣,他严肃的眼神扫过白衣那笑盈盈天真的脸上,对方的表情并无任何波澜。
白衣一如既往的笑着,毫无被人揭穿假象的不安,似乎长剑弘问的不是她一般。
而事实上,白衣也是这么反应的。
她不明所以地问道:“我是白衣啊,你怎么会这么问呢?”
“刚才在豫章堂,你一再阻拦我出手?”
“因为我们要等楚前辈出手,不是吗?”白衣一脸无辜地问着,她那一双明眸直勾勾看着长剑弘,看得长剑弘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弄错了。
但长剑弘还算清醒,他又问道:
“那昨夜在清流关驿馆,你是在暗示我应该南下吗?”
“相逢一场,为你着想,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这些事情白衣都有说辞。长剑弘听她这么说,心里头既怀疑对方,又怀疑自己。
可要说没有问题,那是不可能的。
长剑弘很快就绕回到最初的疑点,他问道:“你怎么会天行剑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