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湖畔,白衣独坐看湖。
湖面风微波粼,岸边水草丰茂。
她看着水面舟楫往来,手里把玩着一片金黄色的银杏叶子。
长剑弘环顾四周,见薛枕在车里高卧,马坤在车上假寐;楚江东沿湖而行,蓝梦跟随其后。如此静谧,透露着难得的安宁。
他来到白衣身旁,也坐了下去。自从临淮关中,白衣对他透露了自己天行门的底细之后,他对白衣有些怜悯。
他觉得自己的祖父是天行门掌门人,可他自幼却不曾背负这些,反倒是眼前这个小姑娘,似乎非常在意天行门。
甚至,天行门还是在她出生之前就覆灭了。她又何苦呢?
倘若此时有人问长剑弘,是否该为天行门做些什么,或许他会说:“该做什么呢,光复天行荣光吗?天行门的荣光并不是一群人聚在一起,而是把那八字武训散播出去。”
所以他觉得自己理解不了白衣,但尊重、怜悯对方是应该的。
见他坐在自己身旁,白衣朝他笑了笑。
“你觉得图大人他们能借调到船只吗?”白衣看着码头正在装粮的船只,随口问道。
长剑弘不以为意,他觉得以图一醉他们的身份,这些地方官吏是不会去得罪的。别看这些地方官吏平时高高在上,他们也就是对百姓耀武扬威而已。
可白衣却有不同见解,她指着码头的粮船,说出了这些船吃水太深。
“你是说这些船装得太重,我们再上去会压沉粮船吗?”长剑弘不明白白衣所指,所以不禁冒出这个念头。
白衣闻言,不由把头一歪,疑惑地看着长剑弘。
她也想不到,长剑弘居然真的对漕运衙门的手段一无所知。
她压低了声音,给长剑弘解释一番。
原来如今的朝廷漕运,与以前不同。永乐朝时,漕运是由百姓就近运送物资去到淮安府,再由官军转运。
这一过程,随船可以携带其他货物沿途售卖,这是朝廷许可的,不过按规定不能超额。
而如今的漕运,自成化年间已经改为长运法。百姓不再需要去送粮,而是由专门负责漕运的漕军士兵直接去找百姓收粮。
但是随船携带货物依然可行,只是如今全都变成了官军在沿途售卖。甚至,如今的货物携带经常超额,以此谋取更多利益。
看那些粮船的吃水之深,白衣很肯定那里边都超额携带了货物。而获利者,就是漕运衙门那些人。
所以白衣觉得图一醉此行,或许不会顺利。漕运衙门的人不会让他们轻易上船,以免发现那些货物的数量违规。
这一通长篇大论,让长剑弘对白衣刮目相看,这真的是一个小姑娘该知道的吗?他不禁想问,白衣这些年都有什么样的经历。
但他忍住了,他害怕白衣的经历并不愉快。
看着粮船,长剑弘没再多说什么。能不能借调成功,等图一醉回来就知道了。
长剑弘和白衣并列而坐,他注意到白衣手中的银杏叶子,问道:“我看你这两天都带着这片叶子?”
“银杏叶,我那天晚上在临淮关衙门的后花园捡的。”
白衣说着,把那片叶子递给长剑弘,说道:“你看看这叶子,你会想起什么?”
看着白衣眉眼含笑地把叶子递过来,长剑弘一头雾水。他接过叶子反复观看,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他最后说道:“我想起了夏天的大蒲扇,不过大蒲扇可没有这么小巧精致,还金灿灿的。”
他这话引得白衣噗呲一笑。白衣把叶子从他手中拿回,说道:“我想起了鸭掌。”
说罢,白衣俏皮一笑。
她也就是逗一下长剑弘而已,这银杏叶子虽然形状长得很像张开的鸭掌,但她也不至于因为这一点就爱不释手。
除非这是真的鸭掌。
长剑弘也听出了她在说笑,跟着就笑了起来。这可比他说的蒲扇还要离谱。
白衣笑后,对着湖面,举着叶子,缓缓吟道:“谁怜流落江湖上,玉骨冰肌未肯枯。这是易安居士的《双银杏》,你读过吗?”
长剑弘尴尬地扶着额头,他觉得这个问题还是问问沿湖行来的那两人比较合适。
“楚前辈,蓝姑娘,到这儿坐一下吧。”长剑弘看到那二人走近,便招呼他们过来,以此缓解尴尬。
楚江东对长剑弘,还是比较欣赏的。虽然他不喜欢长剑弘说起侠义理法的聒噪,但他对长剑弘的佩剑有些兴趣。
见得他二人面湖而坐,楚江东和蓝梦也走了过来。
“长少侠,白姑娘。两位闲情雅致,不介意我们在此一坐吧。”楚江东说着,已经抖了抖道袍,在长剑弘身边盘膝坐下。
见状,蓝梦走向白衣。她觉得图一醉回来还得一会儿,可以先去安排一些吃食。正好她刚才看见码头附近有商贩叫卖走禽,于是唤上白衣便一同过去采买。
她也是见得楚江东坐到长剑弘身边,觉得楚江东或许有话要说,所以才带着白衣离开。
她们走后,楚江东朝长剑弘伸出了手,问道:“长少侠,我能看看你的佩剑吗?”
“我的佩剑?”长剑弘不知他这是何意,但还是把老铁匠给他的那柄剑递了出去。
楚江东接过剑,细细打量。他把剑鞘看了一遍又一遍,最终确定了什么一般,问道:“长少侠你这剑,是哪儿来的?”
“这剑有何问题吗?”长剑弘不解一问,却见楚江东欲言又止,于是他便具言以答:“这是我们村里一位老铁匠送我的。”
“一位老铁匠?”楚江东不太相信地又反复察看了那柄剑,看了两遍他才说道:“不应该啊。
自从那日在临淮关中看你用剑,我就注意到了。这几日同行,我也有所留意。如今就是为了确认一下才向你开口。
可我不会看错的。这把剑虽然和当初相比,沧桑了不少,但这鞘上花纹很独特,在其上镶嵌明珠的也不多见。
所以我能够确定,这把剑曾经的主人我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