鄱阳湖畔的渔村,下元节之时很是热闹。
从十月十四日开始,便有节庆气氛。
除了难得的集市,长剑弘带着白衣还看了木偶戏、看了比武。
木偶戏是酬神的,在没什么娱乐活动的明朝,这是难得一见的消遣。
比武是因为当地的尚武之风,节庆之时就在场内设擂,也算百年流传了。但为了安全考虑,外人只可观看是不得参加的。
长剑弘和白衣品评着场中比武,长剑弘觉得挺精彩,白衣觉得手中那一包炒银鱼挺好吃。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逛到傍晚,他们该回水神庙去了。
虽然小贩跟他们说,明日的祭水神和拜菩萨会有锣鼓巡游,非常热闹精彩,但游玩了一日的二人知道,明天还有正事。
游玩了一日,白衣的心情好得很。长剑弘见她不似昨夜那般拘谨,心里头也放松不少。
行至湖边,依旧人头攒动,和昨夜一比简直恍如隔世。
湖边有很多青年男女、孩童老人,他们都在湖里放灯,祈愿祈福。
长剑弘两人看着如此升平景象,内心复杂,这两日在此的见闻,有种难以言表的割裂感。
却说古金匀,他今日一早便去找邢于慎他们汇报搜查的结果。
大堂里的景色此时正常了很多,只有邢于慎一人。
邢于慎坐在上位,端着酒碗沉吟良久,说道:“古金匀,我欣赏你的本事,把你留在身边。但你毕竟初来乍到,不像其他人跟随好几年了。”
“多谢舵主提携!”
“不说什么提携不提携的,你知道这几日其他人怎么看待你吗?”邢于慎轻轻说着,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颇有压迫感。
古金匀神情泰然,回道:“我不在乎其他人的看法,只愿报答舵主知遇之恩!”
邢于慎闻言摆摆手,这种奉承的话他不在意。
“老二说你不合群啊。”邢于慎说着,大口吞酒,但眼神还盯着古金匀。
古金匀闻言,拱手说道:“我来时那天,就与即舵主解释过了。我练童子功,不近女色。”
“你看你,误会了不是。没让你做什么,只是提醒一下你,老二那边也要多去走动。”邢于慎笑呵呵的。
他自然记得几天前,古金匀刚被自己收到麾下时,即不思便邀请古金匀一起钻研人之初始,被古金匀拒绝的事。
邢于慎今日跟古金匀提起即不思,不过是要其知道,即不思背地里说过他。
古金匀听话听音,当即说道:“我一定多去即舵主那里拜会。”
古金匀这几日跟在邢于慎身边,常见三个舵主聚在一起。他们三人是一起打拼出来的富贵,亦能坦诚相见,但共富贵久了,有些微妙的变化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古金匀在朝十年,这点眼力还是有的,他已经看出这三个舵主,是迟早要散的。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到此不过数日,邢于慎居然会如此暗示自己。
但想想也说得通,自己初来乍到就被邢于慎重用,自然会尽心竭力。而到此日久的人,邢于慎又该如何确定对方不是即不思的心腹呢?
既然邢于慎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古金匀自然顺杠爬,表示即不思那边他会替邢于慎多加留意。
古金匀又提起了昨夜之事,老艄公那伙人并没有回来,古金匀询问邢于慎是否要去调查一下。
如此小事,邢于慎是不会在意的,但古金匀问了,他自然交给对方全权处理。
有此安排,古金匀便可借此由头离开大孤山了。
古金匀带着几个人离开大孤山之后,便命几人分散去找老艄公等人。而他自己,则独自潜入了鄱阳县的饶州府衙。
当饶州知府得知古金匀要以商船为饵,还要找几个烟花之地的花魁随船同行,他不由皱眉。
这计划太荒唐了!
不说找几个花魁是多么有辱斯文、败坏名声,光拿商船做饵,这风险就不小。
饶州知府不肯同意这个计划,古金匀还要继续劝说,那知府却勃然大怒。
在明朝,知府的品阶是正四品。而叶钧的腾骧内卫镇抚使只是从四品。
之前饶州知府礼待叶钧,是顾及叶钧在宫中行走,即便品阶再低也不好得罪。可如今提的这个计划,让饶州知府不能接受,他也不得不拿出官大一级压死人的威严。
古金匀早有料到对方会是这个反应,于是笑着说道:“饶州府在大人治下,水匪猖獗,不知陛下知晓会作何反应?”
“你……!”饶州知府受此威胁,一时气得语塞。他是知道对方有权执掌侍卫、监察百官,也知道这和官阶品级无关。
但他想治理匪患,这个问题却也由来已久。而且不止他这饶州府,沿湖的九江府、南康府、南昌府也都匪患严重,莫非叶钧还能直接让锦衣卫把这几个知府都拿下不成?
饶州知府觉得叶钧不会这么做。
因为一旦对这几个知府动手,那么江西承宣布政使司必然动荡不安。
古金匀看着饶州知府那气得通红的脸色,转而说道:“匪患由来日久,积弊难返。但若大人能扫匪,还一府之清平,如此政绩岂不美观?”
饶州知府闻言沉默,他自然知道做成之后政绩斐然,可一府之地兵士不过千余人,那湖上水匪零零散散多如繁星。
这扫匪一事,他是怎么看都难办。
却见古金匀为难许久,这才惋惜着说道:“可惜这大好功劳了。但其实不将匪患肃清,能抓捕一些水匪,剿除几个据点也是可观的成绩。这样不需要大规模调动兵力,只要一队人马暗中保护,以商船、女子做饵,便可成事。”
古金匀又绕回了商船之计,有了前头的威逼利诱,有了肃清匪患的大困难做对比,如今再看商船之计,饶州知府就好接受很多了。
但其实纵观九江、南康、南昌、饶州四府。九江和南康在鄱阳湖北侧,辖区都被湖面截为两段,东岸和西岸皆有匪患;而南昌府在鄱阳湖西南侧,湖岸线之长是九江南康总和所不能及的;倒是饶州府,处在鄱阳湖东南一侧,相较之下是辖区内匪患最轻的了。
所以倘若饶州府衙动手,能把几个据点剿除最好,次之也定要把檀溪渡一带的匪患解决,再不济把水匪们赶出饶州辖区也好。
至于离开饶州,那些水匪是北上还是西迁,那就是其他三府的事了。
想到这儿,饶州知府喜滋滋地答应了古金匀的计划。